那人“哦”了一聲，點了點頭，瓜子正要送入口中的時候忽然一頓，歎了口氣，“那看來……今日孫先生要勝出了……”他的口氣中微微夾雜著一絲遺憾，目光看向緩緩朝著靶場走過來的柴傾城，“我還挺喜歡柴先生的……”說著，看向柴傾城的目光中就帶上了點同情，低頭看了看手裏的瓜子，頓時就覺得沒有了吃的欲望。

  而被他帶著同情之心注視著的人絲毫沒有注意到別人的目光，此刻她簡直像打了雞血一樣，穿著一件幹淨利落的束衣，精神抖擻地走了過來，身後跟著整整齊齊簡直像移動的豆腐塊一樣的小蘿卜頭們。

  立刻便有小太監笑盈盈地迎了上來，對著柴傾城行了個禮，領著她和孩子們一起朝著入場之前等候等待區域走過去。

  待帶到之後，柴傾城十分禮貌地對著那小太監道了謝，又從懷中摸出一枚金裸子遞了過去，那小太監笑眯眯地接過，再三道謝後轉頭走了。

  麵前是距離靶場不遠的一座偏殿，上次蹴鞠比賽的時候他們就曾在這裏麵休息過，所以不管是柴傾城也好，還是孩子們也好，沒有人對這裏感到陌生。

  柴傾城上前一步，直接伸手將門打開，對著自家學生們揮了揮手，“快進去吧。”

  孩子們排著隊一個接一個地走了進去。柴傾城跟在最後麵收尾。

  跨過門檻，正要反身將門閉上的時候，忽然一張臉就那麽直衝衝地出現在她麵前，一雙近乎於病態白的纖長細手一左一右，將門打開來。

  “柴先生，來的還挺早。”

  孫玉蘭打開門，斜斜瞥了柴傾城一眼，然後便領著自己班上的學生走了進去。

  柴傾城站在門邊，遲遲沒有從震驚中緩過神來，今日的孫玉蘭好生奇怪。看著她的眼光不像往日那般帶著一股子狠意，今日反而是有些不屑和平靜，似乎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一樣。當她剛才打開門的時候，柴傾城還注意到，她的指甲呈現出一種奇怪的紫黑色，或許是某種時髦的新型蔻丹。隻是柴傾城不知道為何，心中總覺得隱隱有些不安。

  她的手情不自禁放在了胸前，摸了摸，又抬頭看向了孫玉蘭，見她隻是遠遠坐在一邊，周身散發著一股陰沉的氣氛。

  孫玉蘭太平靜了，平靜地有些詭異。

  柴傾城直直地看著她，不知為何，從心底慢慢竄出一股十分不安的感覺來。

  正在這時，外麵有人來傳話。

  “請雙方參賽人員入場。”

  孫玉蘭站起身來，點了點頭，領著自家的學生朝著靶場走了過去。

  “先生，咱們不走嗎？”

  旁邊的小女孩伸手拉了拉正在發呆的柴傾城的衣袖，她猛地反應過來，“走，走。”

  說著，也領著自己班上的孩子們走了過去。

  剛出了偏殿，便聽到遠遠有洪亮的聲音響起。

  “現在……有請雙方參賽選手出場！”

  頓時，掌聲雷鳴般響起。

  待兩隊都停在了主席台前麵的時候。

  柴傾城朝著麵前的評委席掃了一眼，見那上麵坐著三個人，分別是柳太傅、林將軍、以及評委戶部侍郎蔡大人。

  三人一齊站起身來，對著底下的兩名選手點頭示意。

  柴傾城回禮的時候，注意到他們三人的目光隻在自己身上掃了一眼便挪到了孫玉蘭身上。

  “誒……”

  今日的開頭莫名不安是怎麽回事？

  柴傾城甩了甩頭，努力想要把心中的不安給甩掉，轉頭卻正好對上了孫玉蘭的目光，對方看著自己，冷哼了一聲，便別過頭去，似乎自己的臉是什麽十分不堪的東西一樣。

  “第一輪：教習先生比武！”

  主持的太監尖利高亢的聲音響起。

  隨即是如雷般響起的鼓聲。

  孫玉蘭冷冷地看了柴傾城一眼，走過去，輕盈一躍，穩穩站在了台子上，目光在台下環視了一圈，堪堪有一種睥睨群雄的氣勢。

  這人……還真是無時無刻都在高調啊……

  柴傾城搖了搖頭，在心中微微歎了口氣，老老實實地走了過去，不急不緩地順著專門搭設的台階一階一階踏了上去。

  站在麵前的孫玉蘭看著柴傾城一步一步地朝著自己走進，冷笑一聲，聲音裏全是諷刺，“柴先生還真是照顧那些個奴才，知道他們搭台階不容易，才要一步一步地走上來。”

  柴傾城看著她，沒有說話。

  孫玉蘭見柴傾城似乎是默認了，反倒更加來勁了，繼續說道：“噢……我忘了……柴傾城你是不是功夫不行啊……”

  柴傾城卻是微微一笑，伸出手指鬆鬆垮垮地指了指不遠處通向下下麵的台階，隨意說道：“有的人喜歡飛來飛去，有的人就是喜歡走台階，怎麽？你有意見？”

  似乎是這種無所謂的態度徹底激怒了麵前的孫玉蘭，隻見原本她原本臉上的笑容猛地隱去，眼神一變，烏雲壓頂般的氣勢瞬間朝著對麵的柴傾城壓了下來。

  柴傾城之前並沒有跟孫玉蘭交過手，此刻見她散發出來的威壓，心中微微有一絲忌憚。看來這個孫玉蘭並不像看上去那般廢物。

  裁判走過兩人中間，衝著兩人壓低了手，緊接著在手瞬間揮上去的同時，幹脆利落地喊了一聲，“開始！”然後便迅速退到了一邊，一方麵是因為想給兩人足夠大的發揮空間，另一方麵，也是因為他感受到了孫玉蘭身上那股強烈的氣壓。

  裁判的聲音就像是打開了孫玉蘭的某個機關一樣，隻見她猛地上前一步直直朝柴傾城衝了過來，眼光如炬。這時候，她不再壓抑自己心中的欲望了。

  柴傾城大驚，因為孫玉蘭此刻周身的氣質忽然散發了出來，那是濃濃的……殺氣！

  開闊的比武台上，兩人相視而立。

  柴傾城站如青鬆般挺直，右手握著一柄白月劍堪堪朝著對麵人伸了出來，外袍在風中微微流動，目光直視著對麵之人，周身散發著一股認真的氣氛。

  那孫玉蘭卻是猛地臉色一變，竟是直直朝著柴傾城跑了過來，一邊跑，一便將腰間佩劍抽了出來，身子倏然一轉，隨著一聲大喊，明晃晃的劍尖直直指著對麵之人刺去！

  感覺到撲麵而來的殺意，柴傾城目光一凜，敏捷地縱身閃過，順勢抽劍至半出鞘，一個閃身，探至孫玉看身後，劍直直

  抵在了那人後頸處。

  台下眾人皆是麵色一變。有裁判蔡大人眼中更是目光一震，緊接著朝著比武台上看了過去。隻見孫玉蘭麵色一凝，翻身過來，抽劍一擋，直接將柴傾城的劍彈開，在柴傾城後退至極，又乘勝追擊，舉劍朝著柴傾城麵門而去，目光之狠厲，似是想要將柴傾城劈作兩半！

  一招一式隻見竟都是下了死招，這根本就不是比武，而是要對方的命！

  柴傾城大驚，急忙轉劍兩手橫於胸前做抵擋狀。怎料那孫玉蘭目光一冷，忽然伸手死死抓住了柴傾城的右手，然後劍自柴傾城橫檔的劍上劃過，發出“錚”的響聲，然後從中間掏送進去，直逼柴傾城的麵門而去！

  看台眾人見狀皆為柴傾城倒吸了一口氣，有那膽小的甚至已經閉起了眼睛，似乎是怕看見下一刻的血肉飛濺的場景。一時之間，所有人的心都高高懸起，目光直直注視著台上的二人。

  “柴傾城，你去死吧！”

  孫玉蘭看著身下的柴傾城，目光中有些癲狂，低低地喊出這句話來，然後目光猛然轉為狠厲，劍尖順勢轉為豎直，順著柴傾城的麵門一路往下，待行至腰間之時，猛地一轉，見狀就要往裏鬆，柴傾城猛地倒退一步，身子朝後麵弓成一個十分不可思議的角度，堪堪躲了過去。

  眾人皆鬆了一口氣。

  然而不待柴傾城站穩，又是一道凜冽的劍氣，直直衝著柴傾城的腰部而來。

  柴傾城麵色一變，看來這人是存心想要自己的性命了。腹部柔軟無骨，裏麵又有眾多的重要髒器，若是傷到了，恐怕性命難保。

  她怎麽可能就這樣束手就擒。因此在感覺到這道劍氣的時候，柴傾城本能地伸過劍鞘，護住了腰部，同時也擋住了對方猛烈的攻擊，隻是……猛烈的劍氣還是將柴傾城逼得一連退了好幾步，這才堪堪停了下來。

  感受到腰部的力度，柴傾城將湧上咽喉的血腥之氣咽了下去，直直看著麵前衝著自己得意一笑的孫玉蘭，目光一凜，然後伸出左手將劍鞘橫舉直眉高，右手緩緩將劍抽出，冷銀色的劍刃閃著寒光。同時，她整個人就像是出鞘了的劍一樣，通身的氣質也變得冷冽起來。

  “啪嗒”一聲，劍鞘掉到了地上。

  孫玉蘭心道不好，劍光夾雜著寒光直直朝著柴傾城而去。這一次柴傾城卻沒有躲避，不知道是呆愣還是純粹嚇傻了，直直地站在原地，目光直直看著逐漸逼近的劍尖，似乎在等待些什麽。

  孫玉蘭心中隱隱覺得不安，然而既已出劍，就斷斷然沒有收回的道理。

  眼看著劍尖就要刺入柴傾城的腰腹，孫玉蘭嘴角情不自禁勾起了一抹痛快的笑意，然而這時，她抬眼正好對上了柴傾城的眼睛，隻見她微微一笑，像尊活物一樣似乎猛地活了過來，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轉身貼著孫玉蘭的劍滑了過去。

  然後一個轉身，直接伸手錮住了孫玉蘭拿著劍的那隻手原地旋轉了一周，手勁之大，孫玉蘭完全沒辦法掙脫，隻能由著她拖拽著旋轉。

  柴傾城手中的劍也沒有閑著，一路下滑，直接擋在了孫玉蘭的劍上，眼神一凜，手腕上堪堪用力，直接將那柄劍震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