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傾城從她略顯得不自然的表情中似乎看出了什麽東西來，伸手將她小小的腦袋掰了上來，正對著自己的眼睛，“自願加課……”柴傾城伸手捏了捏她軟嫩嫩的臉蛋，問道：“不是你為了讓我留下來，強行把大家都叫來加課吧……”

  “沒有……”小雨頓時將頭搖成了撥浪鼓。語氣有些激動，“不是我，是賀天還有劉澈我們一起的主意，大家都自願來的，絕對沒有一個人不情願。”

  小雨看著柴傾城，似乎還有點委屈，撅起小巧的嘴巴，“哼……姐姐都不相信我。”

  柴傾城歎了口氣，伸手在她氣鼓鼓的頭頂上揉了揉，“怎麽會呢？”隻是平日裏也不見你們這般上進啊……”柴傾城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斜眼去看旁邊的小雨。

  隻見小雨似乎收斂了臉上表情，十分認真地看著自己，目光中似乎有擔憂，開口說道：“我們大家都知道了。”

  知道？

  “知道什麽？”

  柴傾城一愣，便聽見小雨繼續開口說道：“都聽說了教習先生考核的事情……”她看著柴傾城的眼睛，“大家都很喜歡你，非常支持你，十分想讓姐姐你留下來。而且啊……”

  她似乎想起了什麽，表情頗有些不服氣的樣子，“姐姐你可不知道，甲班現在可得意了！天天在外麵說我們丁班的壞話，還說……我們給他們提鞋都不配，大家心裏都默默憋著一口氣，準備大幹一場呢！”

  柴傾城聽著她頗有些義憤填膺的話，微微一笑，繼而收斂住表情，然後說道：“下去。”

  小雨一愣，乖乖從床上爬了下去。

  “姐姐……”

  柴傾城直接一掀被子，下了床，快速地套上外衣，便朝著外麵走了過去。

  見小雨還站在原地不動，停下來回頭，對著她招了招手，“怎麽？不是說要加課嗎？走啊。”

  小雨頓時喜笑顏開，追了上去。

  一大一小走到了射箭場上。

  每周的最後一日下午都會早下學兩個時辰，讓孩子們好好休息，故而這會子，上書房裏空空蕩蕩，幾乎一個人都沒有。

  甲班的學生昨晚被孫玉蘭折騰到宵禁，今天也回去休息了。

  來來回回路過的灑掃太監宮女卻不停地停下來朝著射箭場上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哎，不是都下學了嗎？怎麽射箭場上還有人？”

  “咦，那好像是柴郡主……”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一個年邁的太監一臉“就我知道內情”的模樣不屑地看了那駐足停下的兩個小太監一眼，見他倆一臉十分好奇地湊到自己身邊，這才暗自得意地咳嗽了一聲，開口說道：“過幾日，要舉行教習先生考核大賽，現在呐……是在臨陣磨槍呐……”

  兩個小太監聽完點點頭，還不忘衝著說話的年邁太監遞過去一個十分敬慕的眼神。“公公真是有本事，消息都比一般人靈通。以後有什麽事情還要多靠公公周旋呐……”

  那年邁的公公看了兩個小公公一眼，“哼”了一聲，一拂自己手上的拂塵，走了。

  宮裏處處都是人精，這些個心眼，像他這樣浸潤多年的老人自然是不放在眼裏的。

  那年邁的公公走了兩步，似乎想到了什麽，停了下來，轉頭朝著射箭場上看去，目光落在了那個為首穿著束衣、幹淨清爽的女子身上，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一！”

  被關注的那人並分不出精力來看外麵的人，隻直直地看著麵前一字排來的學生們，喊著口號。

  隨著她的“一”字出口，底下站成兩排的學生一齊搭箭上弓，維持這個姿勢直直看著麵前的柴傾城。

  柴傾城看著那整齊劃一的動作，眸中閃過一絲驚豔來，輕咳了一聲，緩緩走到最左邊，一個一個地耐心替他們糾正著動作。

  “看見箭矢了麽……你看……”

  柴傾城走到一個小男孩身邊，俯下身子，伸手覆在正搭在弓上的小手上麵，頭幾乎貼在那個小小的腦袋旁邊，柔聲說道：“眼睛要看箭矢的這裏……”她伸出另外一隻手指了指箭矢最末端，繼續說道：“然後再瞄準紅心。知道了嗎？”

  那小男孩點了點頭，將姿勢調整到最佳。

  柴傾城滿意地點了點頭。

  隨即站起身子，緩緩走回到隊伍最前麵，麵對著小孩子們，開口說道：“要記住,你們的眼睛還有箭矢的最末端，最重要的，還有靶心，這三樣東西在視線裏必須連成一條直線！記住了嗎？”

  她大聲喊道，聲音嚴肅有力，目光灼灼地看著麵前一人人同樣挺胸抬頭的小孩子們。

  “記住了。”孩子們齊齊回答，聲音洪亮，聽的人心中振奮不已。

  “現在開始，一個一個的射！”柴傾城一邊說著，一邊走到最前麵的小孩麵前。

  停在那小孩麵前，對著小孩笑著點了點頭，那小孩瞬間明白了自家先生的意思，凝神，張弓，將箭矢射了出去。

  “錚——”

  直直紮在了七環上麵。

  “嗯……不錯。”柴傾城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男孩的頭頂，語氣中盡是表揚，“你做的很好。”

  被先生這個一誇，那小男孩頓時笑成了一朵花，仰頭對著柴傾城一笑，“謝謝先生，我會更加努力的。”

  柴傾城點了點頭，緩緩走到了下一個小孩旁邊。

  “射吧。”她說。

  那小孩看起來似乎有一些緊張，搭在弓上的手微微發抖，有些不自信地抬頭看了看柴傾城，結結巴巴地說道：“先生，我射不好。”

  柴傾城一愣，蹲下身去，看著他怯懦懦的眼睛，安慰一笑，“沒關係的……”說著，她朝著四周看了看，“不會有人笑你的。你盡管射就是。”

  這番話似乎給了小男孩極大的鼓勵，隻見他猶豫了片刻之後，終於將眼神放在了不遠處的靶心上，深呼吸了一口氣，拉弓，“嗖……”

  箭矢紮在了靶上，卻是兩環！

  “我真的做不好。”那小男孩看到自己的成績之後，顯然很是受挫，低著頭，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噗嗤——”

  忽然不知道從哪傳來了一道笑聲，隨即很快便止住了。

  柴傾城微微歎了口氣，站起身來，環視了一圈，最終將眼神停在了站在最邊上的劉澈身上，見他正伸手捂著自己的嘴巴，臉上全是忍俊不禁的表情，微

  微皺眉，警告似地看了他一眼。

  “對不起嘛……一時沒忍住……”劉澈自知理虧，低著頭對著柴傾城說道。

  “這話別跟我說，跟他說。”柴傾城瞪了劉澈一眼，看著麵前的小男孩，似乎在聽到那一聲笑之後，小男孩將頭垂得更低，幾乎要挨到地麵了，單薄的身子顫顫抖抖，像是秋天裏被風吹得七零八落的枯葉一樣。

  “好啦……”劉澈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衝著柴傾城這邊走了過來，停在了那小男孩麵前，伸手戳了戳他的衣服，語氣中有些愧疚。

  “好啦，對不起了，我不是故意的，而且我笑的也不是你，剛才你射箭的時候，忽然從底下竄出來一隻老鼠，我就一時沒忍住……”

  他嘟嘟囔囔，說完後還抬眼看了一眼柴傾城，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劉澈，來，你來射一下，給這位同學示範一下吧。”

  柴傾城衝著劉澈微微一笑。

  劉澈也不扭捏，直接從那低頭的小男孩手上接過弓來，搭箭上弓，直直看著麵前的靶子，拉弓射箭，一氣嗬成，沒有半絲猶豫。

  “哇……”

  周圍響起了一片驚歎聲，劉澈十分拉風地將弓瘦了回去，遞給了小男孩，然後轉頭看著柴傾城，目光中滿是自豪之色，似乎是在說“怎麽樣，我不錯吧。”

  這小子竟然如此輕鬆就射了十環出來。

  柴傾城在心中默默驚歎了一聲，然而當她抬眼看到他那臭屁的樣子，不像讓他太得意，隻是淡淡的“嗯”了一聲。

  正想讓劉澈歸隊，目光掃到了原本低下頭去的小男孩，見他一臉崇拜的看著劉澈，眼睛一眨不眨的。

  忽然一道亮光閃過，仿佛一道點石成金的魔法一樣，成功點亮了柴傾城心中一直黑暗的角落。

  對啊，過不了幾日就要考核了，他們現在要做的不是反複複習，而是查漏補缺。

  她的眼神落在了站在自己麵前的兩個孩子身上。

  像劉澈這樣基礎好、領悟力又高的同學基本已經掌握了精髓，剩下的隻是熟練問題，而……像旁邊這個，提升的空間才是最大的。

  她猛地心中一亮，走到孩子們麵前，高聲說道：“從現在開始，我們不再肚子一人複習，而是兩人一組，互相監督，互相幫助，一起練習。”

  她說完便指了指底下的劉澈，說道：“劉澈，你便跟他一組。”

  那個一直垂著頭的孩子第一次笑了出來，抬眼看著柴傾城，目光中亮晶晶的，似乎是十分滿意的樣子，而反觀劉澈，看了看旁邊樂嗬嗬的小男孩，臉上滿是嫌棄，明擺著是不想跟他一組。

  柴傾城收回目光到同學們身上，見大家似乎都對這個提議十分開心，各自蹦蹦跳跳地去找自己的夥伴去了。

  餘光掃到了一臉不情願的劉澈身上，著重說了句：“同學們一定要互幫互助。”

  她將互幫互助四個字咬地極重。聽的劉澈原本想張開的嘴微微閉了閉，原本想要說出來的話也被咽進了肚子裏。

  “好啦，好啦，你來射，我幫你看。”

  他十分不情願地衝著身旁的小男孩說了句，然後走過去，不耐煩的替他矯正起姿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