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傾城轉過頭去，正好與孫玉蘭的目光撞在一起，兩人的目光中皆有劈裏啪啦的火星迸發而出，誰也不肯先移開目光。

  孫玉蘭，這一次，我絕對不會讓你得逞！

  柴傾城率先轉開目光，朝著靶子走了過去，直接伸手將紮在上麵的箭矢伸手拔了下來，直直扔到了地上。然後自懷中掏出帕子，將自己的手指仔細擦拭了一番，這才走了過去，細心地指導起孩子們的學習來。

  “賀天，這個弓應該這樣架，瞄準這裏……”

  “瞄準的方向不對，你看……是那邊對吧……”

  柴傾城穿梭在學生們之中，耐心地蹲下身子，一一為他們做著糾正。

  孫玉蘭看著柴傾城，隻覺得她笑起來的麵容十分礙眼，發髻間插著的步搖在陽光下是那麽礙眼。

  “先生？是這樣嗎？”柴傾城感覺到自己的衣角被人拉了拉，便轉過身去，正對上一雙怯生生的眼睛，登時眼神便是一柔，心中有些大喜過望。

  要知道這些小兔崽子，從前可是半點都不配合的，如今竟然主動開始要求要學習了。

  縱使柴傾城並非真心想當這個老師，但看到孩子們的進步總歸是十分欣慰的，大約是因為相處久了，對麵前的這幫孩子們已經開始有了感情。

  她蹲下身子，衝著小男孩笑了笑，臉上是溫和的笑容，“我看看啊。”說著，將小男孩的姿勢仔細從上到下看了看，然後目光落在了他的右手上，微微蹙了蹙眉，伸手將他的右手稍微朝著右邊掰了掰，說道：“你看啊，我們拉弓的時候，右手一定不能太鬆弛，要緊緊地抓住箭矢，不然的話，在放開箭矢的那一刻，便會因為手抖，使得箭矢朝著旁邊偏了過去的。”

  “射箭這個事情，失之毫厘，謬之千裏。”

  她站起身來，對著底下聚精會神看著自己的孩子們說道。

  眾人齊齊點了點頭，那小男孩也對著柴傾城點點頭，說道：“先生，我知道了。”然後又默默矯正了手中的姿勢，按照柴傾城說的方法。

  “射一個我看看。”

  柴傾城衝著他點點頭，語氣中大有鼓勵之意。那小男孩點了點頭，調整了夏箭矢的位置，然後目光直視著麵前的靶子，右手倏然一鬆，箭矢直直飛了出去，穩當當紮在了靶子上。

  “八環！”

  旁觀的小孩子們看到那紮在靶子上的箭矢，一時之間皆是倒吸了一口氣，隻覺得驚奇。

  “你們看！王玨居然射到了八環！”

  有小朋友指著靶子喊了出來。

  那柴傾城一愣，回頭一看，見那王玨似乎也是一副十分不敢相信的樣子，自言自語道：“我射到八環了……我射到八環了……”

  柴傾城微微一笑，走上前去在王玨肩上拍了拍，鼓勵道：“對，你射到八環了，做的不錯。”她毫不吝嗇自己的溢美之詞。

  底下的孩子們看到王玨居然在柴先生的指導下進步了這麽多，紛紛看著柴傾城的目光越發熱切起來，一雙雙清澈如水的大眼睛齊齊看向柴傾城，紛紛喊道：“先生，教我！教我！”

  竟是爭先恐後湧起了一股求學熱。

  柴傾城微微皺了皺眉，看著麵前這十分熱情的孩子們點了點頭，伸出雙手擺了擺

  。

  “不要急，不要急，一個一個來……”

  她溫柔地出聲，一個一個地走過去指導起孩子們來。

  孫玉蘭站在一旁，遠遠地冷眼看著那邊笑著的柴傾城，隻覺得她笑起來的麵容十分礙眼，發髻間插著的步搖在陽光下是那麽礙眼。

  一時覺得心氣淤堵在胸口，怎麽都咽不下去，便轉頭看向自己的學生們，見他們皆是一臉羨慕地直直盯著那邊歡聲笑語、氣氛輕鬆的丁班，不由得一股無名火從胸口竄了出來，當下就臉色陰沉，聲音中也帶上了濃濃的怒氣，“看什麽！”

  她直接怒吼了一聲，嚇得學生們皆是一怔，連忙轉過頭來，戰戰兢兢地看著自己。

  “看別人能讓你們的箭術更好嗎？！”她沉聲嗬斥道，然後眼睛陰惻惻地從麵前瑟瑟發抖的學生們麵上掃過，“若是你們誰今日射不到八環，就給我等著！”

  等著什麽她並沒有細說，但似乎學生們都有心知肚明，因為就在她剛將這話說出來的時候，麵前的孩子們皆是身子猛地一僵，心中浮出一絲可怕的念頭出來。

  “還不快練！”

  孫玉蘭充滿怒氣的吼聲在整個靶場上回蕩著。

  引得不少過路的宮人紛紛側目。

  柴傾城自然也聽到了，轉過頭來，遙遙與孫玉蘭正好抬起的目光對上，空氣中似有劈裏啪啦的火星迸濺。

  柴傾城看著對方凶狠的眼神，猛然間覺得自己其實並不了解孫玉蘭，原本的孫玉蘭是個嬌縱跋扈的官家小姐，閑來無事的時候喜歡欺負人，除此之外，似乎沒有什麽大毛病，這也是她為什麽一再容忍孫玉蘭挑釁的原因。

  可是……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孫玉蘭變成了會帶著這種陰惻惻的目光看著別人，會毫不手軟地對著孩子們下手。

  柴傾城的心不由得又沉了幾分，她心中越發有了一種十分不好的預感，那便是她與孫玉蘭之間恐怕要不死不休。

  下學之後，柴傾城伸了個懶腰，這才緩緩出了上書房的大門，忙碌了一上午，她早已是饑腸轆轆，現在十分想念起春蕊做的各種好吃的了。

  想起朝顏殿中的歡聲笑語和到處彌漫著的香氣，柴傾城不由得露出一絲微笑來，抬腳就從大門走了出來。

  “郡主好。”

  “郡主好！”

  此時正是午後，宮中最為繁忙的時候，各宮的貴人們一般都是午後用膳，用完膳之後還有淨手，梳洗，小憩等等。

  因此這會路上的小太監和宮女們來回穿梭著，各個手中端著銅盆，；裏麵盛滿了熱水。見到柴傾城的時候，會微微停下來對著她行禮。

  柴傾城一一點頭，朝著朝顏殿走偶爾過去，然而在拐過第一條長廊的時候，眼神一變，微微朝著後麵側看了一眼，眉頭微微皺起。

  似乎有人在跟蹤自己。

  柴傾城麵無異樣地朝著前麵走著，當走到禦花園拐角處的大石塊時，忽然“哎呦”一聲，蹲下身後，一手握著自己的腳踝，一邊快速衝著後麵看了一眼。頓時一顆心沉了沉，因為就在她轉身的同時，一縷白色的衣擺快速消失在了後麵不遠處長廊後的柱子後麵。

  誰會跟蹤她呢？有什麽目的呢？

  柴傾城一邊朝前走著，

  一邊心中思緒繁飛。頓時隻感覺心中是一團亂麻。

  她麵色如常地走著，腳步不急不忙，穿過一道又一道的長廊和小徑後，麵前朝顏殿三個大字映照著遠處的陽光，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叫人不敢直視。

  柴傾城的心中沒有絲毫放鬆，因為這一路上，她的心就沒有放下過，那個神秘的影子一直在跟著他。

  “我回來了。”

  柴傾城高聲喊了一聲，然後大步踏了進去，消失在門口。

  “郡主，您怎麽……”

  正在院中等待著柴傾城的春蕊見柴傾城抬腳邁了進去，連忙贏了上去，又見柴傾城並沒有接著走進去，而是一個閃身藏到了門後，她眉頭一皺，走了上去。“郡主，您……”

  話還沒說完，嘴巴就被一雙纖細的手掌給死死捂住，抬頭便看到柴傾城表情嚴肅，對著她做了個“噓”的動作，她連忙安靜下來。

  一主一仆十分小心翼翼地站在門後，柴傾城將頭緊緊貼在門上，聽著外麵似乎響起了幾道腳步聲，她目光一變，捕捉到了裏麵最特殊的一道，豎起耳朵，仔細辨別著，當聽到那道特殊的腳步聲在門口似乎躊躇了地踱了幾下，然後逐漸消失了。

  柴傾城悄悄將大門打開一條小縫，伸出腦袋朝著朝著外麵看了過去，確定外麵空無一人，這才將心放了下來，伸手鬆開了握著春蕊嘴巴的手。

  “怎麽了？郡主？”春蕊處著眉頭問道。

  柴傾城卻沒看她，腦中思緒紛飛。

  會是誰呢？為什麽要跟蹤自己？為什麽隻是跟蹤自己到了朝顏殿就走了？

  這不像是一般的跟蹤，倒像是……柴傾城心中湧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眉頭皺成了大大的川子。

  這……倒像是在調虎離山。

  猛地，柴傾城眼神一亮，上書房！

  一定是上書房出了什麽事！

  柴傾城來不及回答春蕊的問題，直接將大門打開，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心中默念著：學堂裏一定不要出現什麽事情！

  ——*——

  上書房旁邊的角落裏。

  這裏是一間狹小幽閉的小倉庫，裏麵堆滿了斷胳膊少腿的桌椅，上麵結的橫七豎八連接在一起的蜘蛛網、還有角落裏吱呀叫著的老鼠都在昭示著這裏已經廢棄了很久了。

  空氣中泛著濃濃的灰塵味道。

  上麵隻有一個斜斜的小窗戶，從外麵投射進來一絲陽光。

  一個女人站在陰影裏。從外麵射進來的陽光將她高高的顴骨一半照成光明，另一半卻隱匿在黑暗中。

  “確定人回去了？”

  女人手中把玩著一條足有兩米長的大鞭子，淡淡開口。

  “是。奴才親眼見她進了朝顏殿。”

  一個穿著白色袍子的年輕人恭恭敬敬地蜿蜒站在她麵前，誠惶誠恐地回答道。

  “很好。”

  那女人微微一笑，轉過身來，麵前是兩個戰戰兢兢的小孩子。一個男孩，一個女孩，皆是一臉驚恐地看著女人手中的鞭子瑟瑟發抖。

  “你們兩個怎麽這麽不讓老師省心呢？”

  孫玉蘭看著麵前的兩個孩子，口吻中似乎有些無奈，揚了揚手中的鞭子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