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傾城的腦袋上下移動了兩下，像是上了發條的人偶一樣，衝著春蕊露出了個笑臉。然後看著春蕊先是歎了口氣，然後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過了片刻，端著一個熱乎乎的托盤走了進來，直直放在了床前的桌子上。柴傾城這才慢悠悠地起身，裹著被子盤坐在床上，朝著春蕊給了個眼色，看著托盤被穩穩當當放在了自己雙腿之間，柴傾城一笑，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再也沒有比在冬日溫暖的被窩裏吃飯更幸福的事情了，如果硬說有什麽不完美的地方，那便是古代沒有手機吧。

  若是在現代，被窩、飯、手機可是她的周末鐵三角，從來不會缺席的。

  想到這兒，柴傾城隻覺得心裏有點空落落的。微微歎了口氣，又低下頭去大口朵頤起來。既然沒有了手機，那麽剩下的兩樣，她就將就著享受吧。

  外麵是呼嘯的東風，仿佛刀子一樣割在臉上。宮女太監們都紛紛裹緊了身上的棉衣，低著頭匆匆走過。剛過完年的宮中顯示出一種十分寂寥的感覺，全然沒有2前幾日的新年氛圍。

  吃飽喝足後，柴傾城滿意地打了個飽嗝，命春蕊將托盤拿走，順理成章又重新躺了下去，香爐在內室之中安靜地燃燒著，帶著熱度煙嫋嫋升起，散到內室之中的每一個角落。

  柴傾城沉沉睡了過去。

  一夜無眠。

  翌日一早，柴傾城起了個大早，神清氣爽地揭開杯被子走下床來，春蕊自外麵走了進來，一看到柴傾城站窗口，外衣也沒有穿，歎了口氣，從床邊拿起一個狐威皮披風走了過去。

  柴傾城剛打開窗戶，呼吸了一口外麵的清新空氣，忽然覺得背上多了個東西，回頭一看，春蕊走過來，替她細細係上脖間的絲帶，而後又低下頭仔細替她整理了下衣服。

  “如今天涼，郡主也不知道添件衣服？萬一受涼了可如何是好？”

  春蕊歎了口氣，對著柴傾城開口說道。這給柴傾城種姐姐教育妹妹一樣，可是春蕊明明就比自己小。

  柴傾城一笑，握上了春蕊的手，以一種有些無賴的口吻調笑道：“春蕊這麽細心，以後要是誰娶了你做老婆，可是有福了！”

  “郡主！”春蕊一聽討老婆這幾個字，立馬臉色一紅，將手從柴傾城手中掙開。

  “呦……還不好意思啦……”柴傾城調笑道，然後伸手敲了敲春蕊的腦袋：“好啦，不調笑你了，準備些糕點，今日我要去看太後娘娘。”

  春蕊臉上的紅暈還未褪下，就看到柴傾城話鋒一轉，連忙收斂了神色，退了下去。

  半晌之後，柴傾城穿戴整齊，身後跟著春蕊，她的手中提著個精致的食盒，兩人一前一後走了出去。

  拐過朝顏殿門口的走廊往西走穿過禦花園，前麵是一汪大大的水池子，此刻昨夜結的冰棱還像倒刺一樣從四麵八方伸了過去，彼此連接成密密麻麻橫七豎八的網絡，中間是微微化了的一個不規則的冰窟窿。

  此刻正有幾個小宮女拿著木桶拋到最裏麵化開的窟窿中，吃力地打起一桶水，然後遞給早就站在一邊的宮女，那人再將水倒入泡滿了髒衣服

  的盆中，之後再遞給之前的宮女，如此反複，幾個小宮女圍著幾個大木盆舉高手中的光滑的棒槌，一下又一下，捶打在木盆中的衣物上，濺起冰冷的水漬，在空中結成細長的白色冰晶體，又浸入充滿水的盆中。

  她們的雙手凍得通紅，不過這絲毫不妨礙幾個小姑娘聚在一起聊天的興致。

  “哎，你們知道嗎？太後娘娘又縮減了壽康宮的開支。”一個穿著深綠色宮袍的小宮女前傾著腦袋，對著周圍捶打著衣服的小宮女壓低了聲音說道。

  縮減開支？

  柴傾城一愣，不由自主停了下來，耳朵朝著那邊伸了伸。隻聽那小宮女緊接著又說：“你們還不知道吧。聽說國庫一直不充裕，娘娘和陛下又減輕了全國的賦稅，這才……”

  其他幾個宮女都紛紛唏噓著。

  “唉，太後娘娘真是宅心仁厚，這樣好的人一定要活得長長久久啊！”

  “希望這場大雪趕緊過去吧，聽說太後娘娘昨夜又受了風寒呢。”

  “哎，真是不容易啊太後娘娘。”

  幾個小宮女一邊捶打著手中的衣服，一邊唏噓著。

  “郡主？郡主？”

  春蕊一回頭看到柴傾城發愣，忙走過去低聲叫道。

  柴傾城猛地回過神來，看著春蕊湊到自己麵前的臉，“怎麽了？”

  “咱們……走吧？”春蕊看見柴傾城臉色似乎不太好，試探著出聲。

  柴傾城卻搖了搖頭，目光看了看不遠處被大雪封住了本來金碧輝煌麵貌的壽康宮，搖了搖頭，歎息道：“不去了，我們回去吧。”

  春蕊一愣，雖然不知道郡主為什麽忽然間改了主意，但看她的表情，似乎有些落寞，也就低低應了一聲，跟著她轉身往朝顏殿走。

  柴傾城走在前麵，臉上有些沉重。

  太後如此節儉，初一還給了她那麽多金子，此時此刻，她怎麽好意思再去向她借錢。

  安樂就更別提了。

  長公主的月銀一個月也就隻有一百兩，她又大手大腳，之前安樂因為喜歡自己就直接把鴿子蛋那麽大的夜明珠塞給她，她連連拒絕，可安樂隻是一年無所謂地擺了擺手，好像那東西隻是一顆普通的玻璃珠一樣。柴傾城不用想，也知道她根本存不到什麽錢。

  唉！

  她在心中默默歎了口氣，太後、公主聽起來務必尊貴，看似坐享天下，實則你若是讓她一下子拿出來很多錢她們也未必拿得出來。

  光鮮亮麗的背後總是看不到的心酸。

  唉，眼下隻能期盼著香不染那邊能送過來一些好消息了。

  柴傾城默默在心中歎了口氣。

  整個冬天沒有下雪的遺憾在大年初八的時候被彌補上了。

  柴傾城早上剛醒，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就被一雙小胖乎乎的小手搖了搖，小雨興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姐姐，外麵下雪了。”

  下雪？！

  柴傾城一個鯉魚躍挺猛地坐起來，下床打開窗戶朝著外麵看了出去，外麵已是一望無際的白色，整個天地之間銀裝素裹，柴傾城情不自

  禁地伸將手伸了出去，小小的雪花落在溫熱的手掌上，先是一縮，既然化成水，隨著手掌的紋路流了下去。

  不管時間再怎麽變，雪花還是跟很久很久以後那個柴傾城曾經生活過的時代一樣，晶瑩完美，無聲無息地落下來。

  “想不想去打雪仗？”柴傾城將沾濕了的手伸了回來，仔細關上窗子，轉頭拉著小雨的手問道。

  小雨笑著點點頭，“想。”

  柴傾城點了點她光潔的額頭，寵溺一笑。“好，那等姐姐一下，我們一會就去好不好。”

  小雨點了點頭，“嗯。”

  “春蕊，進來！”

  柴傾城衝著外麵喊了一聲，春蕊帶著幾個婢女端著銅盆毛巾，從外麵走了進來。

  片刻之後，梳洗完畢的柴傾城牽著小雨走了出去。

  剛推開門，鋪天蓋地的冷意就嗖嗖地往兩人衣裳裏麵鑽，寒風吹的兩人的臉上泛起了紅撲撲的顏色，口中呼出的氣剛出門就變成了白霧小三在空中，凍得兩人皆是一哆嗦，不過她們臉上都帶著笑意，似乎絲毫不介意，隻是朝著院子正中央的雪地跑了過去。

  那是一片花園，此刻被大雪覆蓋，幾乎看不出底下的花花草草。

  小雨蹦蹦跳跳地跑過去，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在上麵鏟了一小塊雪，看著它在自己手中慢慢萎縮，直至全部化成水，發著呆。

  “砰！”

  忽然從身後傳出一道笑聲過來，緊隨著笑聲的是一個小小的雪球正中小雨的胸前。。

  “姐姐！你居然打我？看我的！”小雨笑了起來，穿得臃腫地身子彎了下去，伸手挖了一大塊雪，在手中使勁捏實，然後猛地一笑，朝著柴傾城扔了過去。

  此刻，柴傾城彎腰下去手中正挖了一小塊雪，剛直起腰來，就感覺有什麽東西直直衝著自己的臉飛了過來，躲閃不及，緊接著感到臉上一陣涼意，眼睫毛上沾著白色的雪沫，她伸出左手擦了擦臉上的雪跡，然後衝著對麵的小雨狡猾一笑，“你敢打我，等著接招吧。”話音剛落，藏在右手中裏的雪球猛地擲了出去。

  “砰！”

  雪球頓時精準地在小雨腦袋上炸開一團白色的雪霧。

  “yes！”

  柴傾城比了個勝利的動作。整個朝顏殿院子裏一片歡聲笑語。

  外麵隻有三三兩兩的宮女太監走來走去，皆是腳步匆匆，給地上留下了一串串腳印。

  一場大雪的來臨，成功減輕了柴傾城對那二十萬兩的憂慮。

  一日後，也就是大年初九，柴傾城終於等來了她最後的希望——香不染的回信。

  隻是……似乎有些不太對？

  柴傾城捏了捏信封，薄薄地，似乎裏麵隻裝著一張紙。

  她將信舉到空中，不死心地問道：“就隻有這封信？確定沒有給其他東西？”

  春蕊點了點頭。

  柴傾城歎了口氣，將信拆開，裏麵是一封平常不過的信紙。柴傾城一口氣將信看完，心沉到了穀底。別說十萬兩了，就是五萬兩也很難拿出來。天香樓一年的淨利潤也不過十萬兩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