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傾城連忙將手中的碗放到桌上，大步走過去拿起榻上的軟墊仔細替她墊在身後。

  她注意到蘇柔兒雖然一直笑著，臉色卻有些蒼白。

  “這是什麽味道？”蘇柔兒忽然聞了聞，空氣中似乎彌漫著一股熟悉又甜蜜的味道。

  小雨將食盒拿了過來，遞給柴傾城，柴傾城將蓋子揭開，裏麵赫然是冒著熱氣的糍粑。

  蘇柔兒眼前一亮，“這是……糍粑？”

  柴傾城笑著點點頭。伸手將盤子拿了出來，放在桌子上，與那鹹油茶放在一起。

  “這是你……自己做的？”蘇柔兒狐疑地看著柴傾城，問道。

  “是啊，春蕊說太後娘娘喜歡吃糍粑，所以就做給您吃。”柴傾城得意地點了點頭，然後神色一暗，有些愧疚地看著蘇柔兒，“太後娘娘，以前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這次孫家的人也不會鬧到這裏來，讓您受驚了。”

  蘇柔兒本來就隻是普通風寒，現下又看到這麽懂事的柴傾城，病一下子去了八分，臉色都逐漸紅潤起來。“上次沒護著你，哀家心裏一直不是滋味，那孫玉蘭的爹雖然隻是個禮部侍郎，可她的親舅舅可是當朝宰相，不能讓事態擴大，所以隻好委屈你了。”

  闖了那麽多禍，她卻從未怪過自己。如今卻因為這件小事就心中滿是愧疚，柴傾城頓時心裏越發覺得不是滋味了。

  她端著盤子遞到蘇柔兒麵前，乖巧笑道：“我自己做的也不對。不說這個了，娘娘，來嚐嚐？”

  蘇柔兒夾了一塊放進嘴裏，似乎一愣，表情有些出神，像是在回憶些什麽。

  “好吃嗎？”柴傾城見她半晌不說話，出口問道。

  蘇柔兒點了點頭，眼中有閃閃淚光，看著眼前碟子裏的糍粑，開口說道：“這跟我娘做的味道一模一樣。”

  柴傾城難得從這麽一個溫柔大方的一國太後身上看到屬於女兒對母親的眷戀。

  柴傾城將糍粑碟子放回桌上，轉而拿起了鹹油茶，輕笑著說道：“娘娘，先別忙著感動，嚐嚐這個吧。”

  剛剛沉浸在回憶中的蘇柔兒聽到這話，視線轉向了柴傾城手中的碗上，蹙著眉頭，這個灰呼呼的東西聞起來還挺香的，隻是看上去似乎不是那麽……美觀。

  “娘娘可別小瞧這東西，喝一口保證您滿意。”柴傾城將碗遞給了蘇柔兒，蘇柔兒接過，喝了一小口後。

  “咦？這是什麽東西，竟這麽香？”

  柴傾城娓娓解釋道：“這叫鹹油茶，是我們家鄉的一種吃法，先吃糍粑，再喝鹹油茶，是不是覺得沒有那麽甜膩了？”

  蘇柔兒點了點頭，十分驚奇地看著手中的碗，又端起來喝了一口。

  站在一旁的楊嬤嬤見到蘇柔兒如此高興，也跟著高興起來，調笑道：“娘娘，依老奴看，傾城郡主和小縣主比哪位太醫的藥都管用，您看她們一來，您的精神頭都好了許多。”

  蘇柔兒看著麵前的柴傾城和小雨，滿眼盡是慈愛，“可不是嘛，哀家現在都覺得頭也不疼了，身子也不軟了。”

  柴傾城笑道：“那我們以後還得經常來看您才行。”

  壽康宮中歡聲笑語，顯得十分輕鬆

  。

  蘇柔兒還問了柴傾城和小雨關於上書房的事情，兩個人都一一答道。小雨時不時還把他們班上的趣事，像是誰扯了誰的褲子，誰抄了誰的作業，逗得蘇柔兒和楊嬤嬤哈哈大笑。整個壽康宮裏一片歡聲笑語。

  “半月後便是除夕了，這是你們在宮中過得第一個除夕，楊嬤嬤，吩咐下去，今年除夕宴大辦！”

  楊嬤嬤笑眯眯地“嗻”了一聲。

  柴傾城兩人走後，蘇柔兒看著兩人的背影感慨道：“這孩子看起來魯莽衝動，實際心細如發，冰雪聰明。”

  楊嬤嬤聽到太後娘娘發出如此的感慨，麵露驚訝，蹲下身去替蘇柔兒一下一下捶著背，說道：“從來沒有聽過太後娘娘這麽誇一個女子，不過傾城郡主確實有心。”

  “這幾個孩子呀，汐兒穩重，安樂就活脫脫一個皮猴，隻有傾城，看著沒心沒肺，實際心裏比誰都清楚，這樣的孩子怎麽能不讓人覺得心疼。”

  蘇柔兒歎了口氣，看著外麵的天，馬上就要到除夕了。

  除夕宴是宮中最隆重的宴會。這也是柴傾城第一次正式參加宮廷宴會。

  從壽康宮回來的那一天開始，春蕊就一直叮囑柴傾城和小雨宴會上的注意事宜，還有各種禮儀規矩。兩人都十分認真地聽著。雖然蘇柔兒說她們可以不用在意那些繁文縟節，可是柴傾城明白這裏並不是宮外，她必須要處處謹言慎行。

  每日學著規矩，隻覺得時間轉瞬即逝，一晃就到了除夕那一天。

  一大早，柴傾城和小雨早早被拉了起來，梳妝、穿戴衣服、首飾。兩人就像兩尊泥塑一樣坐著任由宮女替自己裝扮著。

  在這個沒有電腦、沒有手機的時代裏，過年顯然成了一件十分值得期待的盛會。

  好不容易穿戴上繁複的郡主製服，小雨也好不到哪裏去，穿著厚厚的白色夾襖宮袍，兩隻小手像藕節一樣斜斜地架在衣服兩側，動彈不得。

  “哈哈，你看你，真像個雪娃娃。”

  柴傾城伸手點了點小雨的額頭，調笑道。

  春蕊走了進來，對著柴傾城和小雨笑道：“郡主，縣主。奴婢們要給你們拜年了。”

  柴傾城一愣，在春蕊說這話的同時，朝顏殿的宮女太監們陸陸續續走了進來，每個人的臉上都帶上了笑容，春蕊立在最前頭，眾人跟著她一齊拜了下去。

  “祝郡主和縣主在新的一年裏平安順遂，心想事成！”

  這還是生平第一次有人對著自己這麽莊重地拜年，柴傾城心情大好，昨日，香不染命人送來了年底的分紅，這些下人跟著自己也忙活了一年了，柴傾城笑著說道：“謝謝你們，我就不祝你們什麽了，直接用實際行動來表達吧。”

  柴傾城衝著春蕊點了點頭，春蕊站起身來，走到裏室，拿出一疊紅包出來，分發給每個人。

  有那按捺不住猴急的，直接拆了開來，然而看到裏麵是什麽的時候，愣住了，轉而看向了柴傾城，眼中是滿滿的感動和驚喜。

  那紅包裏麵是足足五十兩銀票！

  這些銀票足夠一個中等家庭一年吃喝不愁了。

  “郡主……”

  眾人都紛紛跪

  了下去，齊聲喊道：“多謝郡主。”

  柴傾城抬了抬手，讓他們起身，又看了看門外，一個小太監早就侯在了外麵，等待著柴傾城和小雨出去。

  柴傾城笑著衝春蕊也點了點頭，那春蕊又摸出一個紅包遞了出去。小太監喜氣洋洋地守收下，又向柴傾城道了謝，領著兩人往舉行宴會的賞月樓而去。

  路上是許許多多身穿新衣裙的宮女太監，手中端著各種珍饈美食魚貫而入，兩人被引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去。

  “傾城、小雨兩位妹妹今日真漂亮！”

  一道驚喜的聲音響起，柴傾城二人回頭去看，安樂穿著一身鵝黃色雪狐棉衣，芙蓉祥雲百花褶裙，頭上斜斜插著寶藍色玉簪，銀色流蘇自挽起的發髻上垂下，每走一步，像流水般律動，再配上她紅撲撲的臉頰上淺淺的梨渦，倒在這寒冬之中顯出幾分清新生機來，她的右手則輕輕挽著一位稍稍年長的女子，這位女子則穿著一件墨綠色琵琶襟上衣，下著曳地百褶錦裙，外套一件如意鍛繡五彩祥雲氅衣，頭上別著幾支樣式簡單的珠翠，相比於安樂的清新可愛，更顯得莊重大氣，但那女子卻生的眉眼極美，溫柔笑著，給人多了幾絲親近之感。

  柴傾城正呆呆地盯著正在朝她們這邊走過來的兩位女子。

  “想必這兩位就是你常常掛在嘴邊的傾城和小雨吧。”安樂挽著的那位女子輕啟朱唇，溫柔開口。

  聲音如九天弦樂。

  連聲音都這麽美。

  柴傾城有片刻失神，然後忙帶著小雨給眼前兩人行禮。

  “汐長公主安康！”

  “安樂長公主安康！”

  蕭汐兒微微一笑，將她們扶了起來，細細端詳著。

  柴傾城隻覺得她的眼神有些欣喜，又夾帶著落寞，仿佛在透過她，看別的什麽東西。

  之隻見那天仙一般的女子怔怔地看了自己片刻，然後說道：“依稀還能從你臉上找到幾分小時候的模樣。”她輕笑著，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中。

  “宣安城真的很美，我還記得小時候和瑞兒一起溜到河邊去抓魚……”

  語氣中居然透著幾分孩子氣。又從手腕上褪下一隻晶瑩剔透的翡翠鐲子，塞到自己手中，淡淡說道：“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以後就不要再提了，以後我們都會好好照顧你的。”

  “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柴傾城搖了搖頭，可那蕭汐兒卻直接伸手將自己的手掌包裹住，直直地看著自己說道：“收下吧。”

  見她眼中全是真摯，柴傾城猶豫了片刻，收了下來。

  女孩子們舉聚在一起親親熱熱地說著話，忽然那蕭汐兒眼神一亮，對著一個方向叫道：“瑞兒，你來啦。”

  蕭景瑞依舊是那一身標誌性的白袍，隻因今天是除夕，發間束上了一條紅大紅色的發帶作為點綴。

  “瑞王爺安好。”

  柴傾城低低行了個禮，這是在宮中，該注意的禮節柴傾城可一點也不敢馬虎。

  蕭景瑞看到柴傾城和小雨，似乎眼睛一亮，繼而隱去了眼中神采，淡淡地“嗯”了一聲。

  “瑞兒最近在忙什麽？似乎許久不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