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大一小這才鬆了口氣。三人也重新坐了下來吃飯。

  有了剛才的前車之鑒，柴傾城搜尋著原主的記憶，在確定排除了任何對自己恢複不利的食物後，又動起了筷子。

  這次雲石倒是沒有說什麽。

  大家都安安靜靜地吃著飯。

  喝完最後一口湯後，柴傾城舒舒服服地打了個飽嗝。

  雲石瞧了她一眼，心中暗歎了口氣，實在不成體統，身上哪有半分姑娘家的樣子！

  隻見他拂了拂袖，站了起來。“吃完飯了，到我房間來一下。”

  依舊是冷冰冰的語氣。

  柴傾城卻覺得他的表情也變得可愛起來，乖乖點了點頭。

  雲石似是一愣，表情有些不自然，卻也沒有再說什麽，隻是拂了拂衣袖，走了。

  雲韻看著柴傾城居然沒有抬杠，心中有些欣慰，這孩子在外麵曆練了這麽久，總算是長大了。

  “傾城，雖然師父嘴上不說，但他其實還是很關心你的。你看你的腳傷，也是他第一個發現的。”雲韻放下筷子，對著柴傾城說道。“之前你一句話都沒留就離家出走，我們都很擔心你，尤其是師父，幾天幾夜地睡不著。”

  這一點柴傾城倒是很相信，老頭確實像是這樣的人。

  “他現在這個樣子，是還在生你的氣呐。”雲韻歎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也起身離開了。

  小雨擦了擦小嘴，像個小大人似的看著柴傾城。

  “姐姐，這次真的不能怪爺爺，就連我也生了你好久的氣呢。哼！不說一聲就走！”

  柴傾城看著她，有些好笑地問道：“既然生我的氣，那為什麽在爺爺麵前幫著我啊？”

  小雨撓了撓腦袋，撅著嘴巴：“我也不知道，我是生你的氣，可是又不想讓爺爺打你。”

  “那你說，我現在應該怎麽辦呢？”柴傾城撐著腦袋抵在桌子上，看著小雨，皺著眉頭，做出一副很苦惱的樣子。

  “要不然……你去哄哄爺爺吧。爺爺很好哄的，每次我闖了禍，隻要一哭，他就心軟了。”

  小雨認真思考了片刻，用十分認真的語氣對著她說道。

  柴傾城撲哧一笑，孩子就是孩子，所有的事情在他們眼中都變得很簡單。

  不過……也許孩子的方法才是最簡單最有效的。

  她刮了刮小雨的鼻子。“好，要不然……我就試試看？”

  既然已經決定去服軟了，柴傾城擦了擦嘴，站起來就從後院走了出去。

  穿過院子的走廊，就是前廳與院子之間的月門了。

  月門外是前廳，雲韻正在外麵坐堂，不時有夥計們走來走去地抓藥、算賬。

  月門裏正對著院子，兩旁是幾間屋子，雲石，雲韻各一間，還有幾間空房作為藥庫使用。

  此時柴傾城正站在雲石的屋子門口，深吸了口氣，敲了敲門。

  “進來。”

  柴傾城推開了走了進去。

  正對的是張古樸幹淨的書桌，書桌背後的牆上，是高高懸掛著的一副字，筆法蒼勁飄逸，上麵寫著“妙手仁醫”四個大字，看著絕非凡品。

  此

  時雲石正坐在書桌後，桌上早就擺放好了一堆瓶瓶罐罐，還有好幾個攤開的紙包，裏麵是大小各異的藥丸，整個屋子裏散發著陣陣藥香。

  “坐下，靴子脫了。”雲石頭也不抬地指了指書桌前的椅子。

  這是要給自己查看傷勢？

  柴傾城乖乖地走了過去，坐下，又脫了靴子。

  雲石瞧了她一眼，現在倒是老實！他從裏麵走了出來，蹲下身去，細細查看著她腳上的傷勢。

  隻見他眉頭高高蹙起，邊看邊責備道：“你是做了什麽，把自己的腳弄成這個樣子！”

  柴傾城訕訕地看著他，目光裏帶著些愧疚。

  “沒事！不用擔心，大夫已經看過了，這不是都結痂了嘛……嘶……”

  她忽然冷吸了一口氣，因為雲石的手上加重了力道。“不是都沒事了嗎，叫什麽叫！”

  哼！嘴還挺硬！他可是行了一輩子的醫，這種痂痕還能看不出來！

  “什麽庸醫！這樣的痂痕掉了以後是可要留下疤痕的！”雲石忽然站了起來，聲音中夾雜著怒氣。

  柴傾城暗自腹誹要是那位老大夫知道雲石叫他作庸醫，估計要氣得吐血。

  雲石在桌上翻翻找找，終於翻到了一個白青色的小瓷瓶，拿著走了過來。

  剛打開的時候，一陣濃鬱的藥香就鑽到了柴傾城鼻子裏。

  “好香啊，這是什麽？”她好奇地問。

  雲石瞧了她一眼，淡淡說了句。“這是讓你抹了以後就不會留疤的東西。”

  他複蹲了下去，小心翼翼地倒了一點在手心，輕柔地化開，然後仔細地塗抹在她的傷口處。

  頓時，一陣清涼舒爽的感覺自傷口處傳來，逐漸蔓延到全身，柴傾城感覺渾身的毛孔都張開了。

  語氣凶巴巴，動作卻很溫柔。唉，這個倔強的老頭啊！對自己的確很好。

  柴傾城在心裏醞釀了半天，終於躊躇著開了口。

  “對……不起啊……爺爺……”

  她緊張地掐著自己的手，聲音有些結巴。

  雲石手上的動作一頓，沒有說話。

  “師父，咱們藥庫裏的沙參不夠了……師父？傾城？”雲韻正好推門走了進來。

  “怎麽了這是？”她看著表情同樣僵硬的兩人疑惑地問道。該不會這兩人又掐起來了吧。看著不像啊，師父還在給傾城上藥呢。

  柴傾城看著雲韻，開口說道：“姨母，您來了，正好，我正跟爺爺道歉呢。”

  ？

  雲石和雲韻同時啞了聲。

  道歉似乎就是這樣，開口很難，但接下去就容易的多了。

  柴傾城看著雲石，語氣誠懇，話也流利地多：“我知道是我不好，不應該不講一聲就離家出走的，讓你們擔心了，對不起。”

  安靜。絕對的安靜。

  忽然二人對視了一眼，這話，怎麽可能從柴傾城口中說出來？

  她可是和秀月一樣的剛硬的脾氣啊！

  半晌之後，雲石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居然——緩緩伸出手搭在了她的脈上！

  柴傾城一臉懵逼……

  “師父！傾

  城這是在跟您道歉啊。”雲韻看著雲石，大喜過望。

  “我們的傾城終於長大了……”從前那個死不認錯，一倔到底的丫頭終於懂得退步了，她覺得十分欣慰。

  雲石也緩緩站了起來，背對著柴傾城，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咳咳……知道錯了就好。”

  雲韻的目光掃到了放在桌上的小瓷瓶，竟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傾城啊，這可知道這是什麽？”她指了指桌上的小瓷瓶。

  “爺爺說那是能讓我不留疤痕的藥膏。”

  “傻孩子，這是生肌膏！裏麵添加了幾百種藥材，莫說是小小的疤痕，就是剛斷掉的手指，抹此藥膏，也能再長起來，而且外表上與從前無異。曾有人一擲千金求此藥膏，被你爺爺給拒絕了。”

  “咳……跟孩子說這些幹什麽！”雲石有些不自然地走過去，將生肌膏重新封好，扔到柴傾城懷裏，衝著她擺了擺手，“藥上完了，趕緊走。”

  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老頭啊。

  柴傾城跟雲韻相視一笑，低下頭來慢慢地穿起鞋襪，站起來，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轉過頭衝著雲石做了個鬼臉。“那爺爺，我走啦……”

  這個皮猴兒！雲石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轉頭對著雲韻開口問道。

  “對了，你剛才想說什麽？”

  雲韻拍了下腦袋，怎麽把正事給忘了，她沉了沉，聲音似乎有些著急。“他們這次要的沙參數量足足增加到了五十公斤，我們藥庫裏沒有這麽多了，怎麽辦？”

  五十公斤，放眼整個宣安城，恐怕沒有幾個藥鋪能供應起來。他沉聲問道：“還差多少？”

  “二十。”

  雲石沉吟了片刻，走去窗前，自榻下摸出一枚玉佩遞給雲韻，“你拿著這枚玉佩，到城北的鐵匠鋪去找一個叫張老三的人，把情況告訴他，他會有辦法的。”

  雲韻點了點頭，接過玉佩，走了出去，一邊走還一邊自言自語：“真不知道京城的人要這麽多的沙參做什麽？上次也是，買了那麽多藜蘆，也不知道要做什麽用……”

  藜蘆……沙參……

  藜蘆可用於湧吐風痰，殺蟲療瘡。

  沙參則有祛寒熱，清肺止咳的功效。

  這兩味藥單獨使用，都不會有什麽大問題，隻是……雲石捋了捋胡須，那藜蘆本身毒性強烈，再加上藥性與沙參相克，兩味藥若是放在一起服用，藜蘆的毒性會大大增加。

  雲石皺了皺眉，似乎嗅出了一絲不對勁，“韻兒——”

  剛走出去沒多遠的雲韻又折了回來。“師父，怎麽了？”

  “之前給這批人送藥的賬本在哪裏，拿過來我看看。”

  “怎麽了師父？有哪裏不對嗎？”雲韻看著他的表情似乎有些古怪。

  雲石搖搖頭，“還不清楚，等我看過賬本之後再說吧。”

  雲韻鄭重點了點頭。“那我讓夥計找一找，找到後立刻送過來給您。”

  行醫這麽多年，見過的肮髒事實在太多，但願這次隻是他多想了吧……

  雲石往外麵看了一眼，天氣有些陰沉，恐怕夜裏會有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