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柔兒在一旁看著，此刻心中卻是一丁點想法都沒有了。

  “王爺、王妃娘娘，若是無事，在下便就退下去了。”就算是蘇柔兒見了許多場麵，但卻是當真沒有見過像這樣景象。

  兩人各有各的心思，卻偏偏要裝模作樣。

  也難為蕭寒了，自己差點因為情蠱喪命，卻是依舊能夠這般心平氣和的對待沈千雲，也算是十分為難了。

  蘇柔兒話音一落，便就離開房間了，自己獨自回了青玉苑。

  這些日子，蘇柔兒依舊在青玉苑中住著。

  看著楊嬤嬤與軒兒兩人在房間中靜靜坐著，看到自己回來便迎上來，蘇柔兒便就安心許多了。

  但茴香一事，她終究是心中難安。

  “楊嬤嬤，我想見見茴香。”之前是因為剛回來，許多事情都是要安排，蘇柔兒不敢輕舉妄動。

  但是現在，沈千雲應該不會對她有什麽懷疑了。

  這些日子，還是蘇柔兒第二次提及茴香。

  楊嬤嬤先是愣了片刻，最後也是反應過來了，她也懂得，有些事情若是不見一麵，心中也是無法安心的。

  “你莫要跟著，讓旁人帶著我去，軒兒身邊離不開人。”蘇柔兒緩緩的開口。

  她放心不下軒兒，雖然說此刻沈千雲無暇分身，不會對軒兒動手，但是蘇柔兒心中還是擔心。

  就像之前茴香沒得不明不白。

  “是。”楊嬤嬤點頭，自然是沒有不答應的。

  茴香的墳墓在京城外的一座山坡上，是楊嬤嬤喚了一個晉王府的婆子，給了一兩銀子，叫她好好照看蘇柔兒。

  很巧，茴香下葬的地方與吳燦的墓穴隻隔了一個山頭。

  “蘇姑娘，您是茴香姑娘的遠親嗎？”這張婆子是人牙子，也是與楊嬤嬤相熟很多年了。

  見自己麵前的這雲姑娘，也不過是是十六七的模樣，遠巴巴的趕來，自然是極為重要的人。

  蘇柔兒隨便點了點頭應付了下。

  但是這張婆子卻是打開話匣子了，“這茴香姑娘也是有福氣的，無父無母，楊嬤嬤又疼她，後事辦的漂漂亮亮，絲毫都不輸給外頭的官家小姐，可是有派頭的。”

  “就在前頭，再走幾步路就到了。”張婆子隻是以為雲姑娘不愛說話，便自己多說幾句就是了。

  原本就是憑著嘴過活的，要是可勁的說，說個十天半個月都能不帶停的。

  蘇柔兒沒有開口阻止，隻是靜靜的聽著，從始至終，她就問了一句，“茴香走的時候可好？”

  她應該很害怕吧。

  “這會天氣涼了，聽說隻在湖中泡了一晚上就打撈起來了，人看起來好好的，就怕是斷氣的時候受了些罪。”張婆子也是有問必答，這會回話也是一點都不含糊。

  “就到了。”張婆子在前頭指了一個新墓穴，上頭的土還是新翻的，墓碑齊齊整整的，香案上的供奉也是應有具有。

  墓碑上很單薄，隻刻了‘茴香’兩個字。

  蘇柔兒不知道為什麽，心中隻覺得十分傷感。

  人來吊唁，自然是沒有什麽好心情的。

  所以，張婆子看著在墓碑前，一言不發的雲姑娘，也是十分理解的，便就自發的上前將帶來的貢品擺上，又燃了一柱香點上，便是盡自己心意了。

  蘇柔兒低頭，看著這單薄的墓碑，腦海中卻盡是茴香的音容笑貌。

  “我想和她單獨說幾句話。”蘇柔兒淡淡的開口，這話卻是對

  張婆子說的。

  張婆子隻是來帶路的，自然也是理解，便就遠遠的退在一旁了。

  這會，墓碑前也就是蘇柔兒一人了。

  蘇柔兒俯身，這會也沒有那麽多禮節了，隻是往墓碑前一座，捏著一把新土，那會滿肚子的話，這會卻是一個字都說不上來了。

  “你伺候了我這麽久，我應該來送送你的。”蘇柔兒的聲音很輕，但是她知道，茴香能聽得到。

  她不是一個盡職的主子。

  蘇柔兒突然想起來，茴香應該有二十了。

  早就應該成親生子的年齡了，卻一直耽擱到了現在。

  她以前是連自己都顧不上，也將她們都沒有護好。

  這會，她又去護蕭寒，卻連茴香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蘇柔兒歎了一口氣，隻覺得心中堵的慌。

  這份難受，每每看到沈千雲的時候，蘇柔兒要忍著。

  “很憋屈。”蘇柔兒淡淡的開口，將這三個字咀嚼出來。

  這話，她都未曾對蕭寒說過，卻是在此刻盡數都傾訴出來。

  蘇柔兒轉頭，看著墓碑上的‘茴香’二字，突然心中就十分不是滋味。

  那些在旁人麵前，說不出來的心思，在此刻卻是半分都遮攔不住了。

  “你且等著，我不會讓你白死。”蘇柔兒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是那種從來都沒聽過的冷意。

  她孩兒沒有的時候，她就在等著一個說法。

  她蒙受冤屈的時候，穆婉清的死安在她頭上的時候，她就想要一個說法。

  等最後真相揭開的時候，情蠱一事，將她想要的說法都消散了。

  她日夜兼程，趕去苗疆，求得了解情蠱的法子。

  如今，又陪著蕭寒在沈千雲麵前演戲。

  她何嚐又不累！

  會結束的……

  張婆子這會在遠遠的等著，好不容易見雲姑娘說完話了，向自己這邊走，趕緊上前去迎一迎。

  “姑娘可是說完話了？”張婆子說了一句，又是寬慰，“姑娘也莫太過於傷心，世事無常，有時候有些事總是不太如人意的。”

  但是，蘇柔兒一句都沒有回。

  過了良久，蘇柔兒這才又說了一句，“我去見一故人。”

  故人？

  在這裏？

  張婆子看了看這山坡，一時之間也是困惑了。

  但是蘇柔兒卻是沒有給聽任何解釋，而是去山坡的另外一邊了。

  蘇柔兒記得，這個方向就是吳燦墓穴的方向。

  吳燦的墓穴很簡單，這會因為許久沒有人來的緣故，都有些荒敗了。

  蘇柔兒沒有說話，隻是一板一眼的拔著荒草，一下又一下的，一點都沒有停歇。

  蘇柔兒將自己帶來的貢品仔仔細細的放在香案上，看著上麵墓碑上的字，隻覺得眼圈通紅。

  在茴香麵前，蘇柔兒還有話說。

  但是麵對吳燦，蘇柔兒卻是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從盧城到京城。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蘇柔兒心中烙印著，好的壞的，悉數都刻在骨子中，讓人時刻都忘記不了。

  蘇柔兒動了動嘴唇，但終究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這會，言語已經無法表達她心中所想

  。

  蘇柔兒低頭，一滴淚水忍不住就滑下來，打在地上。

  吳燦……

  若是你在，必定不會活得像我這般無措。

  蘇柔兒沒有多待，隻是掐著手心，感受著疼痛才能剛讓自己清醒一些。

  在吳燦墓前，蘇柔兒沒有多待。

  她也待不下去。

  下了山坡，等到了張婆子麵前，蘇柔兒的眼圈依舊是通紅的。

  張婆子雖然是看見了，但是依舊是識趣的一句都沒有多說。

  有時候，有些事看見了，卻不一定是要說出來的。

  蘇柔兒回到晉王府的時候，天都全黑了。

  晉王府中與往日一般無二，蘇柔兒一步一步的走進去，也沒有人攔著。

  蘇柔兒沒有回青玉苑，而是直直的去了華安院。

  蕭寒在寢室中，看到來的人是蘇柔兒的時候，心中也是微微有些訝異。

  這些天，他們兩人之間的配合雖然說是很有默契。

  蘇柔兒很明事理，不應該做的一件都沒有做。

  但是蕭寒也能清清楚楚的看到蘇柔兒的疏離。

  就像今日這般，無緣無故的來他房間之中，也是沒有過的事情。

  “現在處境很危險是嗎？”京城中的變化，還有晉王府的壓迫，蘇柔兒雖然不理會，但是不代表不知道。

  蕭寒可以對著沈千雲裝模作樣，可以對著太子伏低做小，但他唯獨不能對蘇柔兒有一句假話。

  尤其是現在，他意識十分清醒的時候。

  “太子步步緊逼，他現在能夠容我，就是因為沈千雲。”他們這些天從來沒有說過的朝堂之事，這會已然被清清楚楚的拿出來說。

  沈千雲是太子的在晉王府中安插的眼線，更是認為她即將要情蠱發作的關鍵之人。

  沈千雲毫無異常，他便能在暗處隱匿一天。

  這個點，蘇柔兒不是不知道，不然也不能陪著蕭寒演戲這麽多天。

  “等事成之後，沈千雲的命是我的。”蘇柔兒頓頓的說了一句，言語中的冷意讓蕭寒都微微愣了愣。

  蕭寒沒有想緣由，隻是看著蘇柔兒站在自己麵前，背脊挺的直直的，分明是強撐著的模樣。

  蕭寒起身，微微將蘇柔兒攬入懷中，他沒有問什麽緣由，也沒有說任何旁的話。

  “好。”隻有這一個字，卻是讓蘇柔兒的心頓時間靜了下來。

  蘇柔兒一腔的不甘，一腔的執念，在此刻盡數被這一個字消散。

  眼前這個人，是她愛到骨子裏，也曾心生怨念的人。

  此刻，他們又在一起依偎取暖。

  蘇柔兒這一刻，已然是沒有任何防備，隻是將自己埋在蕭寒懷中，隻覺得心在這一刻就定了。

  蕭寒看著懷中的蘇柔兒，心中又何嚐不感慨。

  京城中的局勢險窘，就連他也深陷泥潭之中。

  懷中的人兒，他一直想將她護在羽翼之下，但不知道什麽時候，她已然可以與自己比肩了。

  蕭寒清楚的認知到，此刻他需要她。

  “最後一次了。”蕭寒低低的開口，這是發自內心深處的許諾。

  他欠她的著實是太多……太多了。

  夜色依舊是與以往一般無二，但是其中的月色卻是帶著些微微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