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雲在後邊看著蘇柔兒離開，再看自己的生辰宴會成了這般模樣，微微垂了眼簾，終究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口。

  趙媽媽本來是想說什麽的，但是看著眼下這個情形，著實是有幾分緊張，倒是將到嘴邊的話盡數都咽下去了。

  淺雲居又恢複本來的冷清了。

  應該說，這淺雲居從頭到尾都是這般冷清的。

  沈千雲自己一人在這院子中站了良久，也不知道在想著什麽，過了良久才回過神來。

  這一夜，注定是一個不眠夜。

  青玉苑內，蘇柔兒這會也是一丁點睡意都沒有，隻是看著窗外微微出神。

  今日的事情，每一樁每一件都透漏著詭異。

  就連那巫蠱娃娃，蘇柔兒隻覺得可笑。

  “主子，該睡了。”楊嬤嬤從外頭進來，看著自家主子這會依舊沒有睡覺的苗頭，倒是忍不住提了一嘴。

  “楊嬤嬤，你覺得我會詛咒穆婉清嗎？”蘇柔兒突然說了這一句，倒是好沒緣由。

  但是，楊嬤嬤卻是一個字都沒有回，眼中也盡是躲閃。

  “主子，我們沒有做過的事情，說破天也不能賴到我們頭上的。”楊嬤嬤緩緩的說了一句，盡量說一些中聽的話，卻是答非所問。

  主子剛才問的那話，楊嬤嬤也是實在是不知道如何回答的。

  但是，蘇柔兒這會卻是清明了。

  她若是詛咒穆婉清當真是合情合理。

  這個局最妙的不是這計策，而是攻心。

  蘇柔兒知道，當蕭寒看到這巫蠱娃娃的那一刻，必然是相信是自己所為的。

  這種感覺當真是難受，難受的叫人喘不過氣來。

  “楊嬤嬤，這些天你留意著晉王府中以前的老人。”蘇柔兒這平白無故的說了一句，卻是讓楊嬤嬤摸不著頭腦。

  “府中怕還是有晉王妃的舊人。”蘇柔兒這話確實將話挑明了一般。

  今日這個事，處處都透露著詭異。

  怕是這局也是鋪了許久了，然後隻等著今日這個合適的機會，將事情挑出來。

  當真是下得一手好棋。

  蘇柔兒微微抬眼，看著蘅蕪苑的方向，眼中盡是一片深沉。

  但凡這穆婉清在晉王府中一日，但凡她一天是晉王妃，這晉王府中怕不會真正的安寧。

  今日之事，怕隻是個開頭了。

  “主子放心，奴婢這就下去查。”楊嬤嬤也不是笨人，蘇柔兒這般一提點，楊嬤嬤便就通透了。

  又將這些天發生的事情串起來，著實是明白過來幾分了。

  這其中，怕是有什麽見不得的貓膩。

  蘇柔兒聽著楊嬤嬤應承，便隻是點了點頭，卻是不願意再說旁的了。

  她累了。

  就這一日，她都有些精力交瘁了。

  她需要好好睡一覺，便將其中的事情盡數都想清楚，想明白。

  這件事就這般不大不小的過去了，並未蕩漾起一絲波瀾。

  一連十日，蕭寒都未踏進青玉苑一步。

  青玉苑上下，也是有幾分人心惶惶。

  蕭寒在書房內靜坐著，因為連續今天忙活朝中的事情，臉上也是多了幾分疲倦。

  這會好不容易空閑下來了，蕭寒也有時間想內院的事情了。

  上次巫蠱娃娃的事情，蕭寒沒有追究任何人，隻將這個事情掠過去了。

  蕭寒那日晚上，的確是有幾分懷疑蘇柔兒的。

  但這份懷疑，等蕭寒回了自己院子，便消散的清清楚楚的了。

  他該不多想，便信她的。

  可是，蕭寒多年淫浸在權謀之中，下意識的就多想了。

  蘇柔兒心中是恨穆婉清的，這點蕭寒知道。

  所以，當那份證據擺在蕭寒麵前的時候，蕭寒在那一瞬間是信的。

  所以，他才會那般動怒。

  自然，等蕭寒將其中的緣由想明白了，站在蘇柔兒的角度上想，知道她不會做這樣的事以後，蕭寒卻是下意識的躲著她了。

  或許是因為自己心中的不信任，或許是因為當日蘇柔兒眼中的受傷。

  蕭寒倒不是因為這一點的事情。

  而是蘇柔兒的態度，當真是惹怒了蕭寒。

  這十日，蕭寒沒有找蘇柔兒，蘇柔兒便也未踏進華安院一步，當真是硬氣的很。

  想到這裏，蕭寒也沒什麽興趣看書了，而是將書往書桌上一甩，微微出神。

  門口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倒是驚醒了蕭寒。

  這聲音蕭寒卻是熟悉的，是沈千雲的腳步。

  最近幾日，沈千雲算是天天往書房跑。

  要不是端著一碗甜羹，就是跑了新奇的花茶與蕭寒共賞。

  沈千雲第一次是借著什麽機會來書房的呢？

  蕭寒細細的想了想，似乎是那夜之後的第三日，沈千雲說是上次的亂子是因為自己才挑起來的，十分傷感，便眼巴巴的的在華安院來請罪。

  蕭寒那日同意了，沈千雲便之後的幾天一日不落的來這裏。

  蕭寒不知道為什麽，這次卻是欣然讓沈千雲進出自己的書房。

  “王爺，臣妾今早起來接了露水泡的香茗，最是香醇不過來，王爺嚐嚐？”沈千雲緩緩的端著茶盞進來，言語中也盡是乖巧。

  這些天，沈千雲雖然日日來，但是半分逾矩的舉動都沒有，也不曾說什麽過分的話。

  但是，蕭寒卻是沒有什麽耐心了。

  “香茗太過於香甜。”這言語中，卻是有幾分不悅了。

  沈千雲微微愣了愣，似乎是反應過來了，微微垂著眼簾，也是一句話都不說。

  這些天的相處，沈千雲也算是得出來其中三味了。

  蕭寒是一個吃軟不吃硬的人，若是強求，必定是適得其反的。

  若是等著旁人厭棄，倒是先不如自己先開口。

  沈千雲緩緩的一笑，倒是與往日一般的的柔順乖巧，將那香茗放在桌子旁，將散落在一盤的書籍微微拿起來，書籍封麵上的‘楚辭’二字赫然出現在沈千雲眼中。

  沈千雲緩緩的將書籍歸置在一旁，抬眼看著蕭寒，“年幼時父親不喜我看楚辭的，說是其中文章太過於隨心，女子沾染其三味，定然會偏執拗一些。”

  “但是臣妾想，若是心有所思，就算是不得，也能日日守著那三四分心思，就算是執拗，也是值當的。”沈千雲自顧自的說話，聲音緩緩的，流淌在人心中，倒是多了幾分旁的意味。

  蕭寒抬眼，看著沈千雲，眼睛微微眯了眯，終究是一句話都沒有回。

  “王爺，蘇姐姐性情溫婉，但心中卻剛毅。”沈千雲低垂著眼簾，這話卻是愈發的不著邊際了。

  蕭寒微微沉吟，卻是明白沈千雲說的這最後一句。

  柔兒她……

  以前性子柔弱，但是離開京城的這一年，著實是多了幾分剛毅。

  “你退下吧。”蕭寒緩緩的開口，言語中卻是比剛才多了幾分耐心。

  沈千雲是一個極為聰慧的女子，這點蕭寒知曉。

  她這般識進退，他也不防給她幾分體麵。

  “是。”沈千雲淺淺的應了一聲，便出了書房，往華安院外頭去了。

  等到了外頭，沈千雲這才回頭看了眼錯落有致的華安院，眼中的蘊著幾分若有若無的失落。

  她哪裏不知道，蕭寒這般作為，放任自己來這華安院，怕是為了引起蘇側妃的注意。

  如今不願了，想必是怕當真傷了蘇側妃的心。

  一個男子，如此的位高權重，卻又將一個女子這般放在心上，的確是讓人心中羨慕。

  但這個男子，卻是她的夫君，便有幾分可笑了。

  沈千雲停頓了片刻，便帶著身後的丫鬟回了淺雲居。

  當天晚上，蕭寒便去了青玉苑。

  這消息傳到了沈千雲的耳中，沈千雲終究是若有若無的歎了口氣，看著窗外微微出神。

  青玉苑內，也是許久沒有的熱鬧了。

  這是沈千雲生辰之後，蕭寒第一次來青玉苑，也是蘇柔兒與蕭寒這十日內第一次見麵。

  蘇柔兒規規矩矩的接待了蕭寒，依著規矩擺了飯，便在一旁伺候著。

  雖然是一點毛病都挑不出來，但就是哪裏有些不對勁。

  蕭寒吃了幾口菜，終究是吃不下去了，冷冷的開口：“都退下！”

  這話是對一旁的丫鬟婆子說的，眾人也都心領神會，便緩緩的退出去了。

  隻是一會，房間內隻有蕭寒與蘇柔兒兩個人了。

  蕭寒抬眼看著蘇柔兒，蘇柔兒卻隻是低垂著頭不說話。

  “過來。”蕭寒緩緩的喚了一句，雖然這兩個字說的十分溫柔，但是其中警告的意味卻是十分明顯。

  蘇柔兒不情不願的挪了挪步子，雖然是到了蕭寒身邊，但是神情卻是半分歡喜的模樣都沒有。

  蕭寒抬眼看著蘇柔兒，頓了頓，索性直接將蘇柔兒拉倒懷中禁錮住。

  蘇柔兒也不反抗，雖然是被扯到蕭寒懷中了，但依舊是低垂著頭，一句也不坑。

  這個樣子，當真是叫蕭寒哭笑不得，“偌大的王府中，也隻有你敢在本王麵前耍小性子。”

  都是為娘的人了，還是這般的性子。

  但是……但是蕭寒卻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那日在淺雲居內，我是多想了，但回去之後我就知道想錯了。”蕭寒的聲音十分輕柔，掃在蘇柔兒心上，緩緩的，卻是莫名的叫人安心。

  “我沒有。”蘇柔兒這會是終於說一句話了，但是語氣中卻盡數委屈的模樣。

  本來她就沒有做那樣的事，就連那巫蠱娃娃她都絲毫不知情，卻不清不楚的被扣了這一頂帽子，著實是讓蘇柔兒心中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