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也不是不妥，就是聽著讓人覺得不舒服。

  巧玉還想說一句的，但是周媽媽就往外頭走，看模樣是要張羅晚膳的事情了，她又不好說什麽。

  蘇柔兒看著巧玉吃癟的模樣，再看周媽媽離開的背影，眉頭也是微微皺起來了。

  晉王妃當真是‘慧眼獨到’，挑這個周媽媽來照顧軒兒的起居，也是再合適不過了。

  “雲姐姐，我不喜歡周媽媽。”軒兒扁著嘴，也是一臉委屈的模樣，“我要楊嬤嬤……他們說把楊嬤嬤送回府內了。”

  楊嬤嬤？

  蘇柔兒頓時間腦海中閃過一個婦人的臉，方方正正的，卻是十分慈祥。

  這個人，她也是識得的？

  蘇柔兒抬頭，看著巧玉，也是一臉困惑。

  “楊嬤嬤原本是跟著主子從王府裏進宮伺候的，但是之後因為主子被怪罪，連累楊嬤嬤也挨了責罰驅逐出宮了。”巧玉這會提到楊嬤嬤，臉上也是有幾分想念。

  若是楊嬤嬤在，定能將那個周媽媽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巧玉這般說，蘇柔兒算是明白了，楊嬤嬤是從晉王府跟著進宮的，自然是會被疑心。

  “周媽媽身邊有一個叫小槐的丫頭，你多與她親近親近，不要吝嗇錢財，試著打聽一下楊嬤嬤的下落。”蘇柔兒下意識的吩咐了一嘴，心中著實是有幾分擔心的。

  若是從宮中驅逐出來的，必然回晉王府也是沒有什麽好的。

  軒兒聽著這話，也不知道是明白了還是不明白，但卻是沒有纏著蘇柔兒要楊嬤嬤了。

  外頭也稀稀疏疏的響起了些腳步聲，然後是一堆丫鬟端著菜式上來，浩浩蕩蕩的進來擺了一桌子，這才出去。

  周媽媽是最後進來的，手中還是端著一盅甜粥進來，笑嗬嗬的湊在了軒兒身邊伺候著，“小世子，這是奴婢吩咐廚房專門燉的甜粥，最好吃不過了。”

  這語氣隻跟哄著孩童一般，但是軒兒隻看了一眼，卻是絲毫的興趣都沒有，隻是鈍鈍的開口：“皇爺爺說，甜食黏膩不好消化。”

  這話脆生生的，但卻是讓周媽媽頓時間下不了台，舉著甜粥，一臉的尷尬。

  但周媽媽畢竟是周媽媽，笑嗬嗬的將甜粥放下來，依舊在一旁站著，候著主子用膳。

  蘇柔兒一直以來是陪著軒兒用飯的，這次也是不例外，但今日蘇柔兒實在是覺得沒有什麽胃口了，隻吃了幾口就飽了。

  還有軒兒，隻由著巧玉伺候著吃了幾口，便就不願意再用飯了。

  “撤了吧。”軒兒小大人般的說了一句，然後就往內室去了，臉上也是沒多少好臉色。

  蘇柔兒也起身回自己房間了，摸了摸肚子，隻覺得剛才那飯吃的有些消化不了。

  這樣過了幾日，先不說旁人，巧玉的臉色成日就跟苦瓜一樣，人都比在皇宮內憔悴了一些。

  蘇柔兒看在眼中，也是十分心疼。

  周媽媽是一個極好麵子的人，又喜歡大包大攬，犯了錯也不肯認的主。

  因為巧玉身份特殊一些，總是想著打壓巧玉來提高自己在院子中的身份，成日是與巧玉過不去，巧玉也

  是個實心的，不知道怎麽做，一時之間就隻有受氣的份了。

  “周媽媽昨日非要給屋子點安息香，我說主子喜歡用檀香，她非要點，等主子不停的打噴嚏，她才要換。”巧玉這會見周媽媽好不容易出去了，忍不住抱怨，也是實在是逼得沒法子了，不然她也不會這樣。

  蘇柔兒摸了摸軒兒的頭，認真聽著，這件事她知道，她還教著軒兒打了一下午的噴嚏。

  這些都是小事……當真是能折騰！

  巧玉發了一通牢騷，倒是好一些了，也不願意再說了，這般在主子麵前絮叨不合規矩，要不是雲姑娘在，她也是不敢說的。

  “楊嬤嬤的事問清楚了嗎？”蘇柔兒問了一句，這才是重要的事。

  本來軒兒在一旁吃著糕點，這會一聽到楊嬤嬤，倒是來精神了，立馬抬頭看著和巧玉。

  “我前前後後的給了小槐許多銀子才問清楚的，說是楊嬤嬤被打發到後廚倒泔水了。”巧玉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也盡是擔憂。

  先不說旁的，就說是楊嬤嬤出宮的還是被打了二十板子，這會又幹這樣重的活，哪裏能不讓人擔心。

  蘇柔兒一聽，臉上也是有些不好了。

  “你陪我去一趟後廚。”蘇柔兒果斷的開口，卻是不願意再等了。

  書柔兒這幾天也是記起來些關於楊嬤嬤的記憶了，是一直跟在她身邊的老人了，之後又跟著軒兒進宮伺候，受這樣的牽連，她心中著實是覺得愧疚。

  巧玉想了想，本來是覺得有些不好的，但是又想到楊嬤嬤的身子，也是不怕的。

  這晉王府內，除了王爺王妃，還是沒有能處置她的。

  “軒兒也想去。”軒兒眨巴著眼睛，試探的問了一句。

  蘇柔兒還來不及說，巧玉就先慌了，“好主子，這可不是你能去的地方，若是被王爺王妃知道了，我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她哪裏敢帶主子去那樣的地方！

  還好軒兒沒有執意要去，才讓巧玉放心了許多。

  晉王府的後廚也是最為能撈油水的地方，也是人員最為複雜的地方。

  前頭伺候主子們的丫鬟們的家眷，或者是以前的老人，什麽樣的人都有。

  當然，做的都是些輕快的活，管管賬目，或者是核對各院主子們的吃食。

  有輕快的活計，自然也是有不輕快的，畢竟廚房的髒活累活也不會少的！

  楊嬤嬤自從能下地的時候，就被送到這後廚了，卻是來倒泔水。

  前頭涮鍋洗碗的泔水，都是由楊嬤嬤一桶接著一桶從廚房提到角門上倒泔水的車上，一日一日的重複。

  “楊婆子，你可別偷懶讓我看見了……主子們管飯是讓您來幹活的，要是每個人都像你這般要死不活的，那府裏的活誰來幹！”這說話的人是歸置雜物的一個肥婆子，本姓是李，本來倒泔水的活是她的，然後上頭指派了一個專門倒泔水的人，她也是清閑了不少。

  楊嬤嬤也不反駁，隻當沒聽見，隻不緊不慢的搬著泔水桶，一句旁的話都沒有。

  李婆子看一眼楊嬤嬤，嘴邊磕著瓜子皮，看著楊嬤嬤拖著一條不怎麽方便的腿磨蹭著，怎麽看都

  不滿意。

  本來是送來幹活的，但一送來就半死不活的養了十幾天，這好不容易起來了，幹活也不利索，著實是讓人看著難受。

  巧玉與蘇柔兒到後廚找到楊嬤嬤的時候，便看到的是這樣的畫麵。

  楊嬤嬤一身的襤褸，拎著一個桶，一瘸一拐的往回走，頭低低的壓著，卻是梳的整整齊齊的，隻是臉上有些木木的。

  蘇柔兒隻看了一眼，隻覺得胸口堵的難受，往日的種種就像不受控製一般湧現出來。

  給她梳頭的楊嬤嬤，給她換衣裳的楊嬤嬤，不輕不重數落她的楊嬤嬤……

  但是這般模樣，狼狽成這個樣子的楊嬤嬤，蘇柔兒卻是一丁點記憶都沒有。

  “楊嬤嬤。”最先出聲的是巧玉，哪裏見著過楊嬤嬤這般模樣，隻覺得心痛的不行，忙忙往楊嬤嬤身邊去。

  楊嬤嬤本來提著木桶要往回走，但是聽見這音，也是微微皺眉，下意識的就抬頭看到了巧玉，隻覺得跟做夢一般。

  就這恍惚的功夫，巧玉已經走到楊嬤嬤身邊了，看著楊嬤嬤的腿，隻覺得鼻子酸澀的不行。

  “哎哎……你們誰呀！”本來在那嗑瓜子的李婆子，看著這兩個人進來有些不對勁，這會又和這倒泔水的人套近乎，更是不滿意了。

  但是這兩人看穿著打扮又和旁人不一樣，這已經是李婆子說的最好的話了。

  蘇柔兒這會也是反應過來了，走到李婆子麵前將這人攔住，指著巧玉開口：“這人是跟著小世子從皇宮內出來的，你可知道？”

  李婆子搖頭，她一個在後廚打雜的人，哪裏知道哪些，但是小世子回來這事，她是知道的。

  “楊嬤嬤本來也是從皇宮內出來的，你可知道？”蘇柔兒又問了一句。

  李婆子點頭，這她是知道的，聽其她婆子嘮嗑的時候說了，是這麽個事。

  “如今那位姑娘是貼身伺候小世子的，小世子派人來要帶楊嬤嬤回去，你可知道？”蘇柔兒一句一句的，有理有據，讓這李婆子卻是有些發懵了。

  “但是……但是……”也沒見有人過來和她說這個事。

  “你不需要知道這些，但是有一點你要知道，今日我們要帶著楊嬤嬤回青玉苑！”這話卻是不容反駁的，從蘇柔兒嘴巴中說出來，也多了一些不容置疑。

  前頭說的那些話是唬住李婆子，但是李婆子卻是還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這得有人給我說一聲。”

  這平白無故的把人帶走，本來就是不合適的。

  蘇柔兒冷著一張臉，從腰間拿出一個白色玉佩，對著這李婆子開口：“我知道你不認得這個玉佩，但這玉佩是晉王貼身的物件，也就是說這些小事，我們還是做得了主的！”

  這李婆子從來都沒有見過這些貴重東西，本來就被唬的一愣一愣，這會又見到這稀罕玩意，哪裏還敢駁一句，連話都不會說了。

  蘇柔兒看著這婆子這模樣，也知道是唬住了，也不說旁的，就是冷冷的吩咐了一句巧玉，“帶著楊嬤嬤回青玉苑。”

  這種地方，是半刻都待不得了。

  楊嬤嬤好歹是一直在軒兒身邊照料的人，他們可真是會作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