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身後跟著五歲的孩童，便是蕭景軒了，這會餘光在大殿之上的眾人麵上掃視了一圈，倒是一點惶然都沒有。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跪拜與唱和聲似乎是訓練好的一般，齊齊的在太和殿中響起來。

  帝後攜手直直的往最裏頭的主位上去，眾人自是不敢抬頭的。

  等落了坐，皇帝這才微微開口：“起身。”

  太和殿內便盡是衣服摩擦的聲音，齊整整的，倒是十分有規矩。

  軒兒自然是被宮女太監領著坐在了晉王的身側，這會也規規矩矩的，一動不動。

  倒是蕭寒，微微側目看了一眼這許久都沒有見著的長子，倒是不緊不慢的收回了視線。

  蘇柔兒自然感受到蕭寒的視線在她這邊投來，隻覺得通身發涼，分毫都動不了，甚至都不敢用餘光去看蕭寒。

  眾人都落座了，皇帝在眾人麵上掃視了一圈，最後將神色放在了太子旁落座的鎮國大將軍，梁毅身上，“今日雖然是重陽宮宴，但是還有一喜事，便是鎮國大將軍歸來。”

  “朕這第一杯酒，敬鎮國大將軍！”皇帝的聲音一字一句的傳到了眾人耳中，倒是都齊齊舉杯，連一絲都不敢耽擱。

  梁毅這會自然是坐不住了，微微起身，對著皇帝屈躬，“臣作為蕭國臣子，甘願馬革裹屍，死而後已！”

  這番鏗鏘有力的話砸在眾人心上，倒是讓人頓時間覺得有幾分熱血沸騰。

  “好！好！好！”皇帝此刻臉上也盡是激動的神色，就著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眾人自認是附和，將手中的酒也是一飲而盡。

  此刻，倒是君臣和樂。

  這一杯酒盡，倒是太子最先站起來，對著皇帝屈躬，“兒臣覺得，今日是宮宴，更是重陽家宴，這一輩酒，兒臣敬兒臣的舅舅。”

  這話一下子就將君臣的關係親近了許多了，皇帝的臉色倒是更加平和了，隻是笑著點頭。

  太子自然是知道自己這番話得了父皇的喜愛，自然是將這一杯酒盡數飲盡。

  鎮國大將軍梁毅，自然是賞臉的。

  在一旁的看著的五皇子，雖然心中不悅，但是場麵上的麵子卻是要做足的，自然是順著太子的話往下說，又是敬了一輩鎮國大將軍。

  這輪番下來，倒也是給了好大的臉麵。

  君臣之禮盡了，接下來便是家宴了，舞樂起，各色舞姬從外頭進來，宮女端著各色茶點與采式盡數擺上來了。

  此刻，便沒有什麽要緊的事要說了，自然是隨意賞玩歌舞就好。

  蘇柔兒在一旁緊緊的站著，眼下卻是鬆了一口氣，倒是給軒兒布了些菜式。

  軒兒也乖覺，宮人夾什麽，他便吃什麽，舉手投足之間倒是半點差錯都沒有。

  蕭寒這會抬眼看了一眼軒兒，便將神色放在了軒兒身旁的‘雲韻’身上，眼中盡是審視。

  蘇柔兒似乎也是感覺有人看自己，下意識抬頭，便對上了蕭寒狹長的眼睛。

  那雙眼睛如寒冬一般冷冽，蘇柔兒不知道是心中本來心虛，還是畏懼這雙眼睛，隻是下意識的閃躲開來，不敢與蕭寒的眼睛對視。

  這是回京以來，蘇柔兒第一次見到蕭寒。

  也不知道為什麽，蘇柔兒心中倒是對這人生不出來幾分情意。

  “王爺，今日重陽佳節，臣妾在這裏也敬王爺一杯。”晉王妃舉著酒樽，或許是因為殿中燥熱的緣由，臉上倒是染了幾分緋紅，更是往日沒有的溫柔。

  自從晉王妃有了孩子以後，倒是沒有往日的冷清了。

  蕭寒微微抬頭，看著晉王妃，雖然依舊賞臉舉了酒，倒是十分妥帖的勸了一句，“王妃生產以後身子弱，切莫不要貪杯就好。”

  言語之間，倒盡是關心的神情，在外人看來，倒是十分融洽。

  晉王妃微微低頭，到死有幾分羞怯的模樣，倒是低低的回了一聲，“這是最後一杯了，王爺既然說了，臣妾便就不喝了。”

  這話音剛落，晉王妃倒是隻淺酌了一口，倒是十分聽話的模樣，蕭寒倒是一飲而盡了。

  軒兒微微側頭，看著這兩人的模樣，倒是餘光往身後的‘雲韻’身上看去。

  這會，蘇柔兒雖然站在軒兒身後，但是晉王與晉王妃的話卻是盡數聽在耳內的。

  晉王與晉王妃倒是琴瑟和諧。

  蘇柔兒不知道為什麽心中微微泛起了幾絲酸澀，隻覺得整個人堵得難受。

  一年之前，她被休棄，又被人追殺，倒沒人將她放在心上。

  隻看今日這情形，晉王在京城中倒是待的安穩，就連嫡子已然是兩月有餘。

  蘇柔兒微微咬著下唇要自己清醒一些，自己如今的身份，又能有什麽好求的。

  這些……這些都是往事了……

  大殿中盡是舞樂，蕭寒飲了一杯酒之後，倒是隻是看著舞池出神，旁的也盡數不管了。

  一曲終，皇後在皇帝身側坐著，倒是看到了晉王與晉王妃旁的蕭景瑞了，雖然隻是在繈褓之中，倒也是乖覺。

  “皇上，老九家的瑞兒倒是第一次進宮。”皇後淺笑著開口，倒是十分和樂的模樣，這嫡子與長子都有了，老九家以後的日子倒是熱鬧多了。

  皇後的話音落了，皇上這才將神色放在了蕭景瑞的身上，似乎是才看到一般，“朕倒也是第一次見，抱上來瞧一瞧，也不知道與軒兒長得是不是一般。”

  又添了一個皇孫，無論是什麽緣由，皇帝心中自然是歡喜的。

  “宣晉王之子蕭景瑞！”內監的唱和聲十分嘹亮，倒是傳到了大殿之上每一個人的耳中。

  晉王妃也微微抬頭，倒是反應過來了，隻是給身後的嬤嬤示意，這嬤嬤便弓著身子，將蕭景瑞往皇帝身邊抱去。

  此刻，大殿之上因為剛才的唱和聲，倒是沒有多少聲響了，隻是都齊齊的將神色放在了蕭景瑞的身上。

  蕭景瑞此刻，倒是十分乖巧，沒有因為這變故而哭鬧，就算是被嬤嬤抱到了皇帝麵前，倒是隻吐著泡泡，逗得帝後臉上盡是笑意。

  “這孩子倒是個心大的。”皇後在一旁看著，倒是忍不住說了一句。

  皇帝看著，自然是歡喜，今日又是重陽宮宴，倒是又少不了賞賜，“瑞這字也是取的好，更襯今日的節氣，朕倒是不知道賞賜什麽才好。”

  這言語中盡數歡喜，倒是讓宮宴上的一眾人，又將神色放在了蕭景軒身上。

  要知道，皇帝最是喜歡晉王的長子蕭景軒了，這會晉王次子隻在繈褓中就會討得皇上歡喜，也是難得。

  這晉王一直遭斥責，這生下來的孩子倒是十分會討巧。

  “臣以為，瑞兒雖然年歲小，但卻是嫡子，自然是尊貴些，也是禁得住一些榮耀的，皇上既然要賞賜，倒是不能小氣了。”最先開口的是安國公，這會倒是言語之間沒有避諱。

  這話若是旁人來說就有幾分大逆不道，但是安國公可是太上皇的兄弟，當今皇上的叔叔，這調笑的話卻是說得的。

  眾人也不覺得安國公這個舉動奇怪，畢竟這蕭景瑞可是安國公的外孫。

  雖然之前晉王與安國公因為穆然一事有些隔閡，但是晉王也將禍事起因的女子，也是蕭景軒的生母送走了。

  這一年內，晉王與晉王妃也是琴瑟和鳴，更是十分敬重安國公，兩家也是和睦了不少。

  安國公這話，便是要為自己外孫討要賞賜的。

  皇帝也沒有惱怒，這會也是一臉的笑意，看著安國公，“你倒是最會鑽空子，你覺得朕應該給瑞兒什麽賞賜？”

  這話，也是給足了安國公的麵子。

  安國公這會臉上噙著笑意，倒是十分不緩不慢的開口，當真也是不客氣，“臣覺得，晉王這嫡子也是來得艱辛，以後的大業也是全靠嫡子來繼承的，這會皇上賞瑞兒一個爵位，倒是也不過分。”

  安國公的話清楚的傳到眾人耳中了，一字一句的，將這宮宴上的氣氛頓時間變得有些微妙。

  這話若是說，也應該是晉王來說，怕是輪不到安國公說的。

  再退一萬步說，皇上眼下還是十分看中蕭景軒的，安國公倒是真敢說。

  場麵上頓時間靜悄悄的，安國公似乎也是察覺到眾人的異樣，倒是又說了一句，“晉王倒是也有一長子，本來是不著急的，但是軒兒未免頑劣一些，生母的身份也太低賤一些了。”

  這話一出，眾人的神色又放在了蕭寒麵上。

  這會，饒是反應再緩慢的人，便也反應過來了，安國公這般貶低蕭景軒，倒是這個緣由。

  京城中誰人不知，穆然是因為蕭景軒生母的緣故，這才廢了雙腿，這會依舊在家中躺著，聽說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了。

  想當年，那穆然也是京城中數一數二的紈絝，這會卻是一麵都不曾見了。

  這層恩怨，本來眾人都被淡忘了，這會又被重新提及起來，雖然是覺得唏噓，但感覺是曆曆在目一般。

  怪不得……怪不得安國公今日就算是拚著惹怒皇上也要給自己外孫一個爵位。

  “瑞兒呢終究是年幼一些了……”皇帝終於開口了，聲音中卻是有幾分遲疑，但是很快這幾分遲疑便就消失了，“朕剛才既然說了，這賞賜便也是要有的。”

  既然許諾了，便是一言九鼎！

  “晉王之子蕭景瑞，封郡王，封號為瑞。”皇帝的聲音一落，大殿中頓時間響起來一片抽氣聲。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一個還未出繈褓的孩子，能有這樣的尊榮，的確是叫人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