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站著的閔六，看了一眼柴秀月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李成，倒是十分同情的在他肩膀上拍了怕，便也轉身回去了。

  隻有李成一人，依舊是一臉困惑的模樣，等最後實在是想不明白了，便隻能回去慢慢想了。

  馬車在路上晃晃悠悠的往皇宮的方向去，街麵上的人也紛紛給馬車讓路。

  那馬車上可是綁著黃色綢帶，分明是皇宮的馬車，哪裏是有人敢得罪的。

  蘇柔兒靜靜的坐在車內，雖然斂著呼吸，但是那一臉凝重的神情，分明是有幾分緊張的。

  反而是雲老，這會倚著馬車，倒是一點擔心的模樣也沒有。

  “即便是龍潭虎穴，也是有老夫陪你，你怕什麽！”這話卻是從雲石嘴中說出來的，他著實是看不下去蘇柔兒那般拘謹的神情。

  被雲老這樣一說，蘇柔兒也隻能苦笑。

  天家規矩森嚴，而且其中或許有些人還是與自己見過麵的，蘇柔兒想到這裏哪裏能不緊張。

  還有就是軒兒……

  蘇柔兒隻覺得心中堵得慌，卻是又描述不出來的感受。

  “此番進宮……是我連累您了。”蘇柔兒忍不住開口說了一句，心中也是有幾分愧疚的。

  原本雲老他老人家在宣安城內待的好好的，卻是因為她的事情牽扯到京城之中。

  蘇柔兒心中著實是有些過意不去。

  雲老又哪裏不知道蘇柔兒心中的心思，這會麵上也是從來沒有過的嚴肅。

  “丫頭，世間萬物都有自己的因緣，你無需想太多。”此次進京，他一則是因為溫子然的安排，二則是因為他願意幫這個丫頭。

  世間哪裏有那麽多清閑可享的，他雲石卻是最清閑不了的人。

  而且……這京城中也是要有變化了。

  “我……”蘇柔兒心中那些想法，此刻盡數被雲老的兩句話壓下去了，此刻更是不知道從何說起，隻覺得心中一片感動。

  此番進宮，必定是凶險萬分的。

  她蘇柔兒何德何能……能讓雲老這般相助！

  蘇柔兒這會心中盡是百轉的心思，兩人在這馬車中也沒有旁的閑話可說，隻一心想著如何麵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雲神醫，下車了。”門外傳來尖細的聲音，雖然聽得分明是男聲，但卻是怪怪的，讓人聽著起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便是宮中的宦官了。

  蘇柔兒下車以後，看著那領路的太監，心中也是明白了。

  進來皇宮便是不能坐車的，雲老與蘇柔兒的身份又不配坐步攆，這會自然是要用走的。

  “你們仔細跟著，陛下要見你們一麵，然後再帶你們見小世子。”這內監這話也是正常的話，但是不知道怎麽，從這人嘴巴中說出來來，卻是有一股子讓人無法愉悅的感覺。

  蘇柔兒進京的第二天就進了皇宮，自然是有些事情不知道的。

  比如……皇宮內每天被拖出去砍頭的神醫……

  這也是這內監這般輕視的原因，別看著這會是被恭恭敬敬的請進來的，但是等過一會，頭顱還在不在自己脖子上還是兩說了。

  蘇柔兒這會，麵上已然將所有慌亂的神情都盡數收進眼底了，這會跟在雲老身後，也

  是連步子都沒有踏錯半分。

  他們此刻去的便是皇帝的寢宮。

  這去了一茬一茬給蕭景軒看病的人，卻是沒一個管用的，自然這被宣安城太守舉薦過來的人，便也是沒有多少人關心的。

  指不定……也就是多死一兩個人而已的事。

  等到了地方，這內監便就立馬就跟換了一張臉一般，對著在門前候著的黃公公，哈巴狗一般的開口：“黃總管，小的將人帶來了。”

  這雖然不知道管不管用，卻是皇帝極為重視的事情，沒有敢耽擱的。

  高鬆在宮中能混到這個地位，這些道理卻是明白的。

  黃總管抬眼在蘇柔兒與雲石麵上掃了一眼，隻進去通傳了。

  大概是過了半盞茶的功夫，黃總管便就出來了，低沉著聲音，“皇上說了，讓你們進去回稟。”

  這般隆重？

  蘇柔兒倒是沒有想到皇帝要見他們二人，心中也是直突突了，

  但是此刻，卻是箭在弦上，卻是不得不發。

  沒有一人敢遲疑，雲石臉上也是半分怵意都沒有，倒是直直的踏進去了，蘇柔兒自然是緊跟著的。

  然後是高鬆，作為一直在蕭景軒身邊伺候的內監，這會也是絲毫不敢耽擱的。

  這會皇帝正在桌前坐著，一身的黃袍加身，卻是沒有在朝廷之上的嚴厲之色，這會的神情多了幾分鬱色。

  儼然是像一個關心自己孫子的長輩。

  “你們便是荊承安舉薦之人？”皇帝將這話問完，卻是沒有什麽耐心了，隻是又說著旁的話，“既然敢來，那就試試。”

  這話不輕不重的，卻是劃過蘇柔兒的心中，讓人無端的覺得有幾分壓力。

  “擺駕，朕今日還沒有去看看軒兒。”皇帝揉著眉心，儼然是有幾分煩悶，看模樣也是憂心了許久。

  蕭景軒病了許久，眼下又昏迷不醒，皇帝心中哪裏能好受。

  周遭的人似乎都感受到了皇帝身上隱隱的怒氣，這會連呼吸聲都慢了一些。

  雲石與蘇柔兒跟在皇帝儀仗的最後頭，這會也是一句話都不說，也是十分知禮儀。

  蕭景軒住的地方是距離皇帝不遠的恭和苑，本就是皇帝親自指給蕭景軒的。

  蕭景軒病重之後，又沒有遷回晉王府，自然是依舊在這裏待著。

  才剛到蕭景軒的房間，就傳出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和人慌亂的說話聲，一點規矩都沒有。

  皇帝的眼中分明是多了幾分惱怒，然後黃總管就推開門，側身在一旁讓皇帝看清楚。

  隻見地上跪了一地的人，蕭景軒的床頭跪著一個禦醫，然後是蕭景軒的咳嗽聲。

  一聲一聲的，聽著讓人都心疼。

  皇帝這會哪裏不清楚發生了什麽，隻抬腿往蕭景軒身邊去，看著自己孫子瘦成人幹一般的模樣，這會臉上也多了幾分著急的情愫。

  “你們說，朕的皇孫這是怎麽了？”皇帝怒斥聲，然後是禦醫告饒的聲音。

  但是蕭景軒的身體卻是一絲都沒有好起來，卻是咳的更是厲害了。

  蘇柔兒在一旁看著，隻是遠遠的看了一眼，依稀能看到蕭景軒的瘦成皮包骨頭的半截胳膊，隻覺得心口頓頓的疼。

  “咳咳咳……”又是一番劇烈的咳嗽，讓人聽著揪心。

  蘇柔兒不受控製的一般，往前走了幾步，看著在床榻之上的軒兒，雙眼緊閉，分明是昏迷不醒的模樣，卻是能咳成這個樣子。

  蕭景軒每咳一聲，蘇柔兒隻覺得心髒收縮一下，疼得喘不過氣來。

  蘇柔兒隻在看到軒兒的一瞬間，隻覺得整個人被擊中了一般。

  那種母子連心的感覺無比清晰，她就跟能感受到軒兒身上的疼痛。

  “咳……咳血了……”這聲音是皇帝的驚呼，語氣中分明是幾分害怕。

  軒兒這般小的孩子，先開始是昏迷不醒，這會都咳血了，眾人哪裏不知道情況的重要性。

  再看一旁跪著的禦醫，這會也是急得滿頭大汗，這會卻是一點法子都沒有。

  蘇柔兒在一旁看著，身子跟不受控製一般的蹲在軒兒床邊，摸出袖口的銀針紮在軒兒的胸口。

  胸口是血脈最容易凝滯的地方，這裏通了，便也不會咳的這般厲害了。

  蘇柔兒做這些動作隻是憑著本能，甚至連想都沒有多想。

  然後……就是死一般的沉默，隻能聽到軒兒愈來愈弱的咳嗽聲。

  眾人的神色盡數都在蘇柔兒麵上，眼睛中盡是駭意，像看鬼一般。

  這個姑娘當真是膽子大，竟然敢私自給小世子紮針，紮針之前竟然沒有與太醫斟酌，當真是大膽！

  雲石這會也是提著一顆心，但是在蕭景軒慢慢的止住咳意了，這才臉上有了幾分鬆動的神色。

  他本來想攔著的，但是想到蘇柔兒平日的醫術，這躺在床上的孩子是她的兒子，若是沒有把握，自然是不敢動手的，便就沒阻止了。

  這會看來，他的做法也是正確的。

  這丫頭去了一趟臥天盟……行針手法卻是更為老練了。

  剛才，蘇柔兒在軒兒胸前施針的兩個穴位，卻也是雲石心中下意識冒出來的。

  看來……這丫頭也是得了雲霜的幾分真傳。

  這會，眾人才慢悠悠的反應過來。

  皇帝坐在床邊，眼睛看著蘇柔兒久久不能移開。

  等著蕭景軒當真是不咳了，就連故意也平穩了許多，皇帝這才將眼中的的怒氣一一收回眼底。

  既然她能讓蘇柔兒止咳，不合規矩自然也是可得。

  “軒兒眼下如何？”皇帝這話卻是問蘇柔兒的，讓蘇柔兒心中一緊。

  “回皇上，小世子這才止住了咳意，若是想要知道其中緣由，還是要細細斟酌。”蘇柔兒咬著舌尖讓自己清醒一些，讓自己回答的有理有據。

  皇帝看著蘇柔兒，又抬眼看了一眼依舊在一旁站著的雲石，倒是有了幾分希冀，“朕允許你們細細斟酌，但是若是出了差錯，小心你們的命！”

  他眼下已經經不起折騰了。

  皇帝雖然說話間有幾分倦意，但是沒有人膽敢心中抱有一絲僥幸。

  天子之口，就算是兒戲也是真的，又哪裏不讓人懼怕。

  蘇柔兒這會低垂著眼睛，心中細細的盤算，剛才她給軒兒紮針的時候，不經意間給軒兒切了切脈搏。

  這哪裏是重病，分明是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