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柔兒喘著氣，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溫子然轉身，低頭看著蘇柔兒，也不開口，隻等著蘇柔兒緩過來。

  “闌前輩出事了……”蘇柔兒看著溫子然的眼睛，想從其中找出什麽旁的神色。

  但很可惜，溫子然麵上一丁點震驚的神色都未出現，“我知道。”

  這三個字十分輕緩，卻是讓蘇柔兒浮躁的心頓時間平緩下來了。

  蘇柔兒突然之間覺得，自己心中那許多話，在此刻卻是一句都說不出來了。

  兩個人隻那般靜靜的站著，讓蘇柔兒心中十分平靜。

  就好像出了天大的事，都像溫子然麵上表現出的那般雲淡風輕。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是不是？”蘇柔兒抬眼，對上溫子然的眼睛，此刻語氣中卻是盡數篤定。

  溫子然沒有說話，甚至連一個神情都沒有變化，“我知道。”

  這般回答，卻是連半分遲疑都沒有。

  蘇柔兒微微後腿了一步，眼中盡是複雜的神情。

  “那日……那日在宣安城中的晉王，我究竟與他有何關係？”蘇柔兒眉眼中盡數困惑，那張冷冰冰的臉一直在自己腦海中徘徊，饒是蘇柔兒再安慰自己，也是知道有些不正常的。

  “還有，我是否有一個孩子？”那一聲聲娘氣的呼喚，竟真實的像刻在骨子裏一般。

  又是一片寂靜，夜色一點點的沉寂下來，風涼絲絲的吹過，似乎要撫平人心中的複雜的心緒。

  溫子然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靜靜的站著，過了良久才再次開口。

  “京城中貼滿皇榜，晉王長子蕭敬軒病重，已經昏睡半月有餘。”溫子然的聲音很平穩，似乎隻在講述一件極其普通的事情。

  “兩個月前，蕭景軒偷入禦書房被皇帝關押，之後蕭景軒病重，這件事也不了了之。”

  “蕭景軒病重，京中禦醫束手無策，已然昏迷半月有餘。”已然到了張貼皇榜的地步，那必定是情勢凶險。

  溫子然不知道蘇柔兒將之前記憶恢複了多少，但是這件事必定是不能隱瞞與她。

  母子連心，京中局勢變化莫測，若蕭景軒此時當真出了什麽事，他怕蘇柔兒這一輩子都會耿耿於懷。

  “蕭景軒……晉王長子……”蘇柔兒將這幾個字在心中咀嚼了好幾遍，似乎是明白了，又似乎是不清楚。

  溫子然就好像將真相用薄紗掩住端在自己麵前，隻要他輕輕的揭開那層薄紗，真相盡數都會顯露出來。

  “蘇姑娘，你本來是九皇子蕭寒的蘇側妃，蕭景軒是你與他的孩子。”這是蘇柔兒一直想要知道的事實，但是眼下被一清二白的攤在麵前，蘇柔兒卻隻覺得恍惚。

  “我……”蘇柔兒本來是想問前因後果的，但是又想到那日在宣安城中見到的晉王，眼中對自己無半分情義。

  不然，她還可以想著自己隻是流落在外，還有家人心心心掛念著她……

  溫子然在蘇柔兒的麵上掃了一眼，眼中也盡是憐惜，“我救你之時，你已然被晉王休棄。”

  事實的真相總是讓人難以接受，但是溫子然不想隱瞞。

  蘇柔兒嘴邊泛起一絲苦笑，一時之間，隻覺得腦海中萬般情愫盡數湧上頭來，恍惚之間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蘇姑娘。”溫子然喚了一聲蘇

  柔兒，眼中也盡是擔憂。

  以往種種雖然悲慟，但是眼前還有旁的事需要她去做，“此番我告知你這些，隻是問你一句，去不去京城？”

  母子連心，無論蘇柔兒做出什麽選擇，他必然會支持她。

  蘇柔兒這會也回過神了，看著溫子然，眼中盡是擔憂的悲戚，“軒兒應該很小……我睡夢中老是能聽到一個孩子喚我娘親……他少不更事，又沒有親娘的庇護……不知吃了多少苦頭……”

  京城之中，必當是暗潮湧動，但就算是刀山火海，她必定是要見自己兒子一麵的。

  此刻，溫子然便也清楚了。

  “明日，我會安排人送你進京。”溫子然這話也是說的幹脆，並無半點遲疑。

  蘇柔兒抬頭，看著溫子然，隻覺得諸多話都生生的卡在了嗓子中，卻是一句都說不出來了。

  “謝謝你。”蘇柔兒這三個字是出自肺腑的，離開京城以後，她一直受臥天盟的庇護。

  這些恩情是她一輩子都無法償還的。

  就連現在……她還是要麻煩臥天盟的。

  溫子然看著蘇柔兒，嘴邊微微勾起一抹笑意，卻是從腰間拿出一個令牌，放在蘇柔兒手中，“你莫要怕欠著臥天盟的恩情，這些都是我曾許諾給你的。”

  許諾給我？

  蘇柔兒聽著溫子然的話，眼中一片困惑，看著手中的令牌，更是有些無措。

  “這令牌等你進京之後可以用到。”溫子然的聲音溫和的要命，讓蘇柔兒那顆不安的心頓時間平靜下來了。

  “這次你一定要拿好。”溫子然看著蘇柔兒的眼睛，這句話卻是說的有深意。

  蘇柔兒似乎感覺自己明白了，又似乎感覺自己沒有明白。

  難道她曾經就有過這樣的令牌？

  但是這困惑卻是沒有持續許久……蘇柔兒知道，眼下自己最為重要的事情是軒兒！

  明日……明日她定要出臥天盟去京城的。

  “我送你回去。”溫子然對著蘇柔兒開口，這會已經是深夜了。

  蘇柔兒這才抬頭反應過來，雖然跟著溫子然的步伐往閣樓中去，但是眼中的鬱色卻是分毫的都未減弱。

  軒兒……等我……

  蘇柔兒將手按在胸口，隻覺得整顆心髒都被抽動的隱隱的發疼。

  第二日一大早，蘇柔兒與柴秀月就被李成帶著出臥天盟了，他們連一個都沒來得及通知。

  甚至……蘇柔兒都沒有見到溫子然。

  三個人直直的穿過桃林出來，柴秀月微微回頭看著身後，忍不住歎氣了一聲，看著蘇柔兒，“若是雲霜知道你一聲不吭就離開臥天盟，一定會氣瘋的。”

  今日這般倒是讓柴秀月想到了之前離開宣安城的情形，也是這般突然。

  蘇柔兒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桃林，眼中雖然有幾分不舍，但是都盡數隱匿下去了。

  “我必須要去京城！”蘇柔兒此刻麵上的神情是從來沒有過的凝重。

  柴秀月頓了頓，卻是及時止住沒有說話了。

  李成牽著兩匹馬過來，這已然是準備好的坐騎。

  盟主隻吩咐了一句，用最快的速度護送蘇柔兒去京城，那便用不著馬車了。

  柴秀月這會也反應過來了，隻是幫著蘇柔兒上馬，等蘇柔兒坐定了，然後翻身到蘇柔兒身後，立馬揮鞭啟程。

  李成自然是不敢耽擱，忙忙跟在柴秀月身後。

  臥天盟距離京城不遠不近，但是也有十天的路程。

  “太慢！”蘇柔兒蹙著眉頭，卻是不滿意這個時間。

  十天的變故太多，她必須再快一些趕到京城。

  “我可以不睡覺，若是馬匹累了。我們便重新換一匹。”蘇柔兒的語氣十分篤定，卻是不容反駁的。

  李成與柴秀月麵麵相覷，卻是沒有反駁。

  這一路上蘇柔兒的異常，他們兩個也是看在眼中的。

  “好。”李成沒有反駁，她與柴秀月都是習武之人，日夜趕路也是常有過的事，隻要蘇柔兒能堅持下來，便是可以的。

  所以從第二天開始，他們就沒有再休息過了，完全按照蘇柔兒所說的，日夜兼程趕路，半刻都不耽擱。

  原本時日的路程，硬生生的走了五日就到京城了。

  蘇柔兒抬頭，看著京城外圍的城牆，此刻的心情卻是無比的壓抑。

  “蘇姑娘，我們進城之後便去東南街裏頭的巷子中歇腳，雲老已經到了一日了。”李成在一旁開口，打斷了蘇柔兒此刻的神思。

  在趕路途中，蘇柔兒已經被李成告知，在這之前，雲老已經被溫子然送往京城了。

  不用說，蘇柔兒也是能明白的，必然是為了軒兒的病情。

  其實……這一切溫子然在告訴自己實情之前，已經是安排好一切了。

  蘇柔兒隻覺得心中感動的一塌糊塗。

  進了京城，三人絲毫都沒有敢耽擱，隻是直直的往東南街那邊去。

  蘇柔兒知道自己身份特殊，被遣送出京城已然是晉王的意思，這會無端進了京城，更是要小心翼翼。

  李成在前頭帶著路，似乎對京城的地勢很熟悉，隻是一會便到了一處院子前，輕輕的扣門。

  扣門的聲音三短一長，隨即就有腳步聲傳來，然後就是開門聲。

  開門的人是一個勁衣男子，一身的江湖氣息，旁的話也不多說，隻是領著蘇柔兒三人往院子中去。

  此刻，雲石正在院子的藤椅上曬著太陽，手邊的石桌上還放著茶水，倒是十分怡然自得的模樣。

  似乎……這世上沒有什麽事能為難住他一般。

  也不知怎麽的，蘇柔兒這會看到雲老，隻覺得鼻子酸酸酸的，莫名想哭。

  雲石自然是知道來人了，這會也微微抬眼了，神色在蘇柔兒麵上掃了一眼，見她除了眉眼中有幾分趕路的疲憊，旁的一切都好，這才放心了許多。

  “丫頭，來了……”雲石這語調就好像蘇柔兒隻離開了幾個時辰一般，一切都如宣安城中一般。

  蘇柔兒點了點頭，眼中莫名的有幾分淚花，但卻又生生的忍住。

  “明日老夫帶著你進宮，你讓小閔帶著你下去休息一會。”雲石這會也是微微起身了，隻伸手在蘇柔兒肩膀上拍了拍，便是不說話了。

  蘇柔兒自然也是知道自己眼下的情況，三人日夜趕路，這會已經十分疲憊了。

  但這才是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