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柔兒一字一句聽著，抬眼看了眼周遭，隻覺得昔日種種跟做夢一般。

  罷了。

  本來就是一場夢而已。

  蘇柔兒臉上浮出一絲笑意，一字一句的開口：”臣妾謝王爺恩旨。”

  蘇柔兒的聲音沉穩的要命，讓人聽著都有些不正常。

  楊嬤嬤看著蘇柔兒，一行老淚留了下來，泣不成聲。

  今日，一切都完了！

  ”蕭寒，你糊塗！”八王妃看著地上跪著的蘇柔兒，再聽了蕭寒的處置，隻覺得荒唐的要命。

  蘇柔兒是什麽人，她自是清楚的。

  他怎麽可以這樣隨意處置，就連過問都不過問一句，就這樣處置了蘇柔兒！

  蕭寒身上一片冰冷，看著八王妃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冷冷的說了一句，”今日款待不周，本王家事纏身，便不招待各位了。”

  這話的意思已經十分清楚了，又加上剛才的熱鬧，眾人也覺得再待下去不合適，都說著客套話告辭了。

  八王妃看了眼蕭寒，臉氣的通紅，卻是一句話都說不上，看了一眼地上跪著的蘇柔兒，隻能拂袖離開。

  隻一會，這宴會也算是草草結束了。

  ”將蘇側妃拖下去，三日後押回盧城。”蕭寒的話音一落，便立馬有婆子上來將蘇柔兒拽起來往下拖，蘇柔兒隻跟知覺都沒一般，任由她們拖著。

  晉王妃看著蘇柔兒心如死灰的模樣，臉上泛起一絲笑容，不動聲色的靠近蕭寒，”臣妾謝王爺做主。”

  蕭寒抬眼打量這晉王妃受傷的手，過來好久，才緩緩的開口：”你的手傷了，這些事隻交於下人做，別傷了自己。”

  晉王妃聽著蕭寒的話，低垂著的眼睛內盡是狐疑。

  今日，也當真是順利過頭了。

  晉王府內原本熱鬧的氣氛，在這一瞬間就散盡了，往出走的賓客，也是神色各異。

  今日，這晉王府的熱鬧當真是一茬接著一茬，讓人看的回不過神來。

  兩個婦人打扮的女眷攜手出了晉王府，頓時間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四目相對，也盡是後怕。

  盤發髻的婦人，轉頭看了一眼周圍沒人，這才後怕的摸了摸胸口，”今日這是哪出戲，看都人怪害怕的。”

  一旁著青色羅的裙婦人，也是一臉的後怕，”前些日子，京城內還傳著蘇側妃如何如何受寵……這好端端的當真是嚇人。”

  ”有什麽好驚奇的，那般出身的女子，能得這一年寵愛，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這話中也盡是酸意。

  盤發髻的婦人也是附和了一句，”誰說不是了，你看晉王妃，失寵了那麽久，還不是冷不丁的複寵了，家事好就是不一樣。”

  門口這兩個婦人的話一會就消散了，然後八王爺攜手八王妃從一側出來了。

  八王妃氣的臉都綠了，”蕭寒怎麽能這樣對蘇柔兒！”

  分明……分明就是晉王妃設的圈套，就連她都看懂了，她不信蕭寒看不明白。

  八王爺在一邊也是歎了口氣，隻將自己王妃攬入懷中，”穆然的雙腿折了，你以為國公府與晉王妃會輕易放過蘇柔兒？”

  雖然其中曲折他不太明白，但是眼下蘇柔兒離開京城，是見好事。

  ”穆然的事情是……”八王妃這會滿腦子都是蘇柔兒委屈的畫麵，哪裏能想到旁處，”就因為

  這個，蕭寒就要放棄蘇柔兒？”

  若是這樣，昔日她看到的情義也太單薄了。

  八王爺又歎了一口氣，卻是不說話了，隻是帶著自己王妃往馬車上去。

  今日的事情也是鬧的大了，蘇柔兒當日有多受寵，這會落井下石的人說的話就有多陰損。

  反正，晉王疼愛晉王妃，厭惡蘇側妃眾人都是看在眼裏的。

  譴回盧城，分明就是流放，以後京城中也是沒有蘇側妃這一號人物了。

  但是像這種棄婦的事情，實在是比比皆是，蘇柔兒除了身份卑賤一些，別的壓根沒有什麽稀奇的地方，所以這事大家隻當一個樂子聽，也是沒有人將這事正兒八經的放在心上。

  蘇柔兒這會被拖回去了青玉苑，卻是隨意扔進了一個屋子內，門口都有侍衛把守，也算是十分嚴密了。

  蘇柔兒靜靜的坐在桌子前，也沒留意自己在哪，隻是神色呆滯，跟失魂了一般，隻跟雕塑一般，一動不動的。

  吳燦從外頭進來的時候，就看到蘇柔兒這副模樣，也是微微皺眉。

  雖然吳燦的神情被半邊麵具給遮住了，但是也依稀能看出臉上的幾分擔憂。

  ”蘇側妃，這是去淤青的藥，您先敷上。”吳燦也不知道如何勸。

  蘇柔兒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倒是抬頭了，看著吳燦的半邊麵具，嘴角盡是苦澀，”我終究是個沒用的人。”

  從火中逃出來又能如何？

  到了京城又如何？

  從天堂到地獄，也不過是一夕之間。

  吳燦本來是準備好許多開解的話，但是眼下卻是一句說不上來了。

  蘇柔兒這個神情，這般言語，分明是傷了情。

  ”蘇側妃，還沒有到最後一刻，你就要放棄了嗎？”吳燦冷冷的說了一句，倒是讓蘇柔兒回來幾分神色。

  ”眼下我什麽都沒了，還沒到最後一刻嗎？”她連京城都待不下去了，何談以後。

  ”人死燈滅，這才是最後一刻。”雖然吳燦不明白蕭寒的用意，但是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若是蕭寒當真厭棄了蘇柔兒，怎麽會讓自己親自帶人護送蘇柔兒回盧城。

  盧城又是李忠成的地盤。

  其中緣由，細細推敲，還是漏洞百出的。

  但是吳燦卻沒有辦法將這話說出口，一來隻是自己猜測，二來沒有蕭寒的吩咐，若是他多說錯說也是麻煩。

  蘇柔兒倒是聽到吳燦說的;人死等滅;這四個字，又是苦澀一笑。

  ”我想去見軒兒最後一麵。”三日之後她就要離開，別的她什麽都不擔心，她隻是記掛著軒兒。

  無論如何，那是她從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吳燦聽了蘇柔兒的話，卻是微微沉吟，”不行。”

  ”為什麽？”蘇柔兒看著吳燦，眼中一片決然，”三日後我將不能踏進京城一步，我見自己孩子最後一麵，他都不肯？”

  當真決絕到這個地步？

  蘇柔兒自嘲一笑，摸上自己紅腫的臉龐。

  都如今這個地步了，她還妄想什麽！

  ”王爺有令，今晚您就要離開晉王府。”這也是吳燦為什麽不願意讓蘇柔兒見軒兒最後一眼的原因，實在是時間匆忙。

  ”一個時辰後出發，蘇側妃您收拾一下行禮。”吳燦雖然不忍，但

  是依舊將話說全了。

  有些事，不是逃避就可以解決的。

  ”他臉一晚上都等不及，這般急迫的讓我消失在京城。”蘇柔兒隻覺得自己的心麻木了一般，竟然都不會痛了。

  ”行禮？”蘇柔兒看了眼周圍的擺設，”這些原本就不是我的。”

  她本來就是孑然一身，她什麽都沒有。

  吳燦見蘇柔兒這般，終究是勸不進去了，隻是退出去，將門掩上，讓蘇柔兒一個人靜一靜。

  蘇柔兒在屋子內坐著，看著燭光微動，隻覺得累的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隻消了片刻，楊嬤嬤就推門進來了，看著蘇柔兒的紅腫的臉頰和失魂落魄的神情，隻覺得眼圈紅紅的。

  ”主子，您何苦為難自己。”楊嬤嬤雖然伺候蘇柔兒時日短，但當真是將打心眼裏看重。

  今日這變故，楊嬤嬤實在覺得難受，卻知道蘇柔兒自然比自己更加難受的緊，隻能將臉上的情緒收了收。

  拿過桌上的傷藥，倒在帕子上，細細的給蘇柔兒臉上敷上。

  蘇柔兒就跟沒知覺一般，連痛都不知道呼喊，看到楊嬤嬤鼻子一酸。

  ”楊嬤嬤，軒兒呢？”蘇柔兒問了一句，楊嬤嬤忙忙反應過來了。

  ”主子您放心，小世子醒來了，送去了華安院，養在王爺身邊，您……您也放心些。”楊嬤嬤也知道蘇柔兒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軒兒了。

  在王爺哪裏？

  那就好，隻要不在晉王妃那裏，蘇柔兒就是放心的。

  而且，她放心軒兒。

  ”主子，奴婢給您收拾幾件細軟，路上少受些苦……”楊嬤嬤這話也說不下去了，本來她想跟著主子走，好在路上伺候，可是吳統領卻是不許。

  楊嬤嬤見蘇柔兒不回自己的話，歎了口氣，隻能自顧自的收拾些細軟。

  過來一會，吳燦就推門進來了，眼中一片嚴肅，”蘇側妃，時間到了，我們該走了。”

  蘇柔兒抬眼，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起身。

  楊嬤嬤看著這個情形，連忙將細軟給了吳燦。

  ”蘇姑娘請。”吳燦側了側身子，帶著蘇柔兒往房間外麵去，楊嬤嬤在一旁候著，看著蘇柔兒張了張嘴，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蘇柔兒的背影在這夜色中也是十分單薄，遠遠的看去讓人心疼的不行。

  吳燦帶著蘇柔兒出了青玉苑，卻是往另外一個方向，往角門去。

  這個門應該是最偏僻的一個門了，靜悄悄的，什麽聲音都聽不到。

  角門外麵停著一輛馬車，十分簡單的裝飾，很不起眼。

  隻不過，蘇柔兒現在根本不關心這些事情，隻要吳燦領著她，讓她去哪，她便去哪裏。

  吳燦看著蘇柔兒這個樣子，忍著沒有開口相勸，而是轉頭看了眼身後。

  等蘇柔兒坐定了，吳燦這才架著馬車，緩緩的往城外去，盡量不驚動人。

  馬車也是很快消失在晉王府門口，過了好久，隻見一道模糊的影子出現在蘇柔兒剛才離開的地方。

  身影拉的長長的，在夜色中，讓人看不真切。

  這會正是關城門的時候，馬車也是也不顯眼，很快就使出城外了。

  蘇柔兒一個人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馬車內，低頭看著自己的鞋麵，一句話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