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姑娘您來了。”周老似乎對於蘇柔兒的到來早就知曉，眼下見了蘇柔兒也不說旁的，隻直奔主題了，”今日的患者也不少，您的位置已經備好了，且跟老夫來。”

  周老這般齊全，倒是讓蘇柔兒微微愣神給，但是自己好不容易出府也是為了看病人，自然也不耽擱了，隻是跟著周老去了前廳。

  前廳治病的地方倒是與上次蘇柔兒來的時候有些不一樣了，大夫看病的地方用圍帳圍起來，也是私密的很，而且擺放的物件也比之前齊全了許多。

  蘇柔兒也不托大，周老安排的蘇柔兒都接受，便也去了一個圍帳內去治病，吳燦自然是跟著蘇柔兒進來圍帳。

  蘇柔兒的到來也是在人群中熱鬧了一會，前來治病的人也都好奇這個青衫女子是什麽來頭，隻不過大家隻當熱鬧看，見人進來圍帳內，也知道是前來的大夫，也就不多議論。

  蘇柔兒靜坐在圍帳內，剛一坐下，外頭就進來一個年邁的老人，身軀有些佝僂，臉上也是蠟黃，一口黃牙。

  ”大夫，俺肚子難受。”這老人往凳子上一坐便開始說自己的症狀了，一臉央求的看著蘇柔兒，”大夫您說我這是得了什麽病？”

  ”大爺，我先給您把個脈。”蘇柔兒故意將自己的聲音壓的低沉一些，多了幾分冷清疏離，這樣也能讓人聽起來可信一些。

  蘇柔兒摸了摸老人的脈搏，隻消了片刻，卻是明白了。

  這大爺幹了一輩子苦力，而且饑一頓飽一頓的，身體已經呈現了衰老之像，著實讓人看著心疼，”大爺您是不是幾日幾日的腹痛太止？”

  ”對對對！”這大爺使勁的點了點頭，”本來我這糟老頭子也身子骨賤，犯不著來找大夫的，但實在是挨不住了，又聽說你們這裏看病不要銀子，就來看一看，還是大夫您厲害，一看就知道我哪裏出來問題了。”

  老人絮絮叨叨的說了不少話，蘇柔兒也認真聽著，隻是心中覺得有些酸澀，低著頭寫了個藥房，”大爺，您也知道挨不住了，那就一定要按方子抓藥吃，不然您身子受不了。”

  老人小心翼翼的接過蘇柔兒寫的房子，也是看不懂的，但也極為寶貴的捧著藥房，又聽蘇柔兒這般說，也是十足的歎了一口氣，”看明白了就好，周老這裏隻能免費領三副藥，吃了估摸就好了。”

  ”老頭一看姑娘你就是個有福氣的，不知道日子難過，眼下溫飽能顧著了就好，哪裏能再吃到起這金子一般貴的藥材，能吃上三副已經是不得了了。”這老人也是邊說邊起身，這種無可奈何的話說出來竟然如同家常一般，也就抱怨兩句，但依舊是揣著藥房去後頭領藥去了。

  畢竟，三副免費的藥還是吃得的，萬一有用呢。

  蘇柔兒默默的聽著大爺的話，也是聽明白了，眉頭緊緊的蹙在了一起，”大爺，您等一下。”

  ”啊？”這看病老頭也是有些疑惑，但是依舊等了等，等著蘇柔兒的後話。

  蘇柔兒將剛給大爺開的藥房拿回來，將三副藥改成了十副，給了身後的吳燦，”你去與周老說一聲，說先給這位大爺開十副藥

  ，你將銀子盡數補上去，不能壞了人家這裏的規矩。”

  ”好。”蘇柔兒一開口，吳燦便領著這個老人出去了，也是極為恭敬。

  那老人一聽自己能得十副藥，也是滿心的感激，恨不得給蘇柔兒跪下才好，還是被吳燦拿話給勸出去了。

  蘇柔兒看著人出去，盡量讓自己的心平穩一些，不再想剛才的事情，壓著低沉的聲音喊了一句，”下一個。”

  這藥館門前排隊的人也是不少，除了當真有病的，也有混進來領藥材的混人，也是扔出去不少。

  這看病需要費精神，一集中精神，時間也是過的飛快，蘇柔兒也不知道看了幾個病人，但時間卻是不夠用了。

  吳燦看了一眼天色，差不多也能回府了，再看蘇柔兒聚精會神的模樣，心裏也是微微感慨，但是免不了打擾一聲，”蘇姑娘，這個看完就該回去了。”

  蘇柔兒低著頭將藥方上最後一個字寫完，給了病人，這才抬頭長出來一口氣，看了一眼天色。

  ”是該回去了。”蘇柔兒依舊有些意猶未盡，她第一次給這麽多病人治病，除了累，更多的是心酸，看著這麽多的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將病情耽擱著，蘇柔兒當真是覺得難受，又有些無可奈何。

  蘇柔兒出來圍帳，遠遠的看著外麵排隊的人，人依舊不少，都是一些衣衫襤褸的可憐之人，麵上青黃，看著讓人心中難受。

  蘇柔兒將這樣異樣的心情壓了下去，走到周老身邊，告知一聲自己要回去了，”周老，我明日再來。”

  蘇柔兒眼下的神情中多了幾分執拗，讓周老倒是看到微愣，又想起今日或許是蘇柔兒第一日正經接觸病人，難免心中多想，便寬慰了幾句。

  ”病人是常有的事，蘇姑娘不管是何時來都是有病人可看的。”但凡是吃五穀雜糧的人，哪能沒病沒災的，更何況這些窮苦人家，更是久病成疾的，活生生的將小病拖成大病也是常見的。

  ”今日也算是見識。”蘇柔兒自然也是心口堵著一口氣，”簡單的風寒生生的拖成傷寒，這還不是一個兩個，十個人有七個人都是這樣拖成大病的。”

  蘇柔兒不知道自己在氣一些什麽，但隻是覺得難受，非將話說出來才能舒坦一些。

  周老聽蘇柔兒這般說，也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倒是不說這些了，隻是囑咐蘇柔兒，”眼下天暗了貴人該回去了。”

  蘇柔兒看著周老無可奈何的麵孔，也算是明白了幾分，也不追問了，而是出來藥館往馬車上去了。

  吳燦隻在蘇柔兒身後跟著，眼看著蘇柔兒要進馬車了，終究是將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了，”許多人自有自己的命數，蘇姑娘也不要過於執拗。”

  蘇柔兒呆滯了片刻，倒是不上馬車了，而是轉頭看著吳燦，”若是病人都這般，那再好的醫術又能有什麽用。”

  蘇柔兒這話卻是今日自己最想不明白的事情，她一直以來學醫也沒有多想過這些，但是今日她實在是難受，再好的大夫，再好的醫術，在這裏真的有些無助。

  這些病人都不是說無故得了頑疾，或者是別的什麽不治之症，而都是一些長年積攢出來的病因，或是積勞，或是饑飽，當真是讓人覺得無可奈何。

  ”蘇姑娘，偌大的京城隻有周老這裏可以義診，也隻有在這裏，這些得了病的窮苦百姓才能有這三副藥吃。”吳燦也沒說別的，隻是很簡單的陳述事實，”已經很難得了。”

  天下之大，又怎麽能所有事情都順心呢。

  有些事，是人窮盡一生都無法改變的，能盡這些微薄之力已很不容易了。

  蘇柔兒是將吳燦的話聽全了，隻是不知道應該說什麽，隻是低垂著眼簾進來馬車，臉上是從來沒有過的沉悶。

  馬車在路麵上走著，不一會就到了晉王府，蘇柔兒別了吳燦，便就回來青玉苑，隻是臉上卻是開心不起來，隻是直直的走進自己的屋子，就連軒兒也沒問一句。

  楊嬤嬤在一旁看著蘇柔兒這般，也不多問，隻將所有丫頭打發了出去，隻留下了蘇柔兒一個人靜想。

  今日的情形依舊曆曆在目，蘇柔兒一想到就心堵的要命，但又不能裝作沒有看到。

  晚飯也擺好了，蘇柔兒卻連動都沒動，擺了一桌子菜，倒是讓軒兒不敢動筷子。

  楊嬤嬤進去了一趟內室，依舊是一個人出來，搖了搖頭，”主子說不餓，讓小世子自己用飯。”

  這般情況還是以往沒有的，軒兒看了一眼楊嬤嬤，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小大人一般歎了口氣，也隻勉強吃了幾口，就由茴香帶著下去安置了。

  蘇柔兒足足在青玉苑待了三天，基本上也不見人，也不喚下人伺候，也不知道自己一個人在鼓搗些什麽，反正是讓青玉苑的丫頭感到十足的奇怪。

  就連軒兒回來黏著蘇柔兒，蘇柔兒也就敷衍一兩句，然後隻去忙自己的。

  第四日的時候，蘇柔兒依舊如往日一般早早的起來，在桌上勾勾畫畫，蘇柔兒這幾日勾畫的草稿也是堆了許多了。

  楊嬤嬤與綠蕪又看不太懂，隻能將散亂的紙堆放起來。

  蘇柔兒將最後一筆寫完了，這才長長的出來一口氣，看著自己寫的這四五張紙上的內容，也隻覺得滿意極了。

  ”茴香。”蘇柔兒吵著外頭喊了一聲，因為軒兒眼下在隔壁房間裏，茴香自然是在那邊候著，眼下蘇柔兒一喚茴香，外麵候著的小丫頭立馬就去通傳，也是過來一會茴香才過來了。

  茴香見蘇柔兒叫自己，也是摸不著頭腦，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事，”主子，您有什麽事吩咐？”

  ”眼下我有多少銀子？”蘇柔兒想了想，”所有能換成銀子的東西你都拿出來，除了平日必須要戴的首飾和宮內的器物，別的一概都給我拿出來。”

  ”啊？”茴香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也很快就恢複過來了，”主子您稍等，奴婢去清點。”

  青玉苑庫房的鑰匙是在茴香手中，平日的那些進出收納都是綠蕪管的，這一整天的世界，茴香與綠蕪也是清點核算了一天的銀錢，終究是算出來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