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晉王來了，她也算知道一些了。

  比如，他一進來下意識的是將軒兒拎起來送出房間。

  比如，這頓飯沒有軒兒在，他吃的極為舒心。

  蘇柔兒也不傻，她不是沒有想過軒兒的問題，隻是她一直不願承認罷了。

  倘若是平常人家，都不可能有心胸接納軒兒，更何況是晉王府。

  蘇柔兒不願意讓香蘭看出自己的異樣，隻是冷冷吩咐，“你先下去。”

  “是。”香蘭這些日子也將蘇柔兒的脾氣摸清了，雖然蘇柔兒平日說話是極為和悅，但當真惹怒了她，也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蘇柔兒見房間裏隻剩她與軒兒了，這才敢喪著臉，一臉的苦意。

  “軒兒，若是……”蘇柔兒話隻說了開頭，卻對上軒兒漆黑簡單的眼睛，卻是一句都說不出口了。

  她的軒兒本來就不同於別的孩子，她不想再當著孩子的麵說一些不中聽的。

  若是晉王真的接受不了軒兒，她大不了就與軒兒一齊回蘇家。

  若是為了軒兒以後，她眼下尚可有姐夫這條路可以走。

  不是蘇柔兒權衡利弊，而是作為一個母親，就算自己依舊漂浮沒有定數，但依舊要為兒女打算好的。

  這一夜，蘇柔兒睡得一點都不踏實，她做了一晚上的噩夢，醒來眼睛裏盡是紅血絲，看起來格外萎靡。

  不過，眼下蘇柔兒可是沒有時間感懷了，因為晉王妃的旨意傳到樊樓了，指明讓蘇柔兒去一趟吾衡院。

  蘇柔兒有些發愣，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是取了一個荷包放在傳話的木心手中，試探的問話，“不知王妃娘娘喚我過去有什麽事情？”

  木心將蘇柔兒手中分量不輕的荷包推回去，臉上依舊是平日裏的假笑，“蘇姑娘可不用這般客氣，奴婢隻是傳話的，置於旁的事自然是有王妃娘娘吩咐。”

  木心雖然打心眼裏不太喜歡蘇柔兒，但蘇柔兒如今恩寵正盛，木心自然是不敢方麵不客氣的。

  蘇柔兒見木心的樣子，也是問不出來什麽了，隻是緊跟著木心去了吾衡院。

  吾衡院眼下比平時也多了幾分顏色，畢竟是要過年了，雖然晉王妃喜歡素雅，但是該有的樣子還是做起來的。

  蘇柔兒也不亂看，隻是跟著木心直直去了晉王妃的主臥。

  蘇柔兒被安排了在前廳等著，木心進去通傳了一聲，出來時臉上還帶著些歉意，“蘇姑娘，眼下可真是不巧，王妃娘娘那會子乏了，我倒是沒想到這層，隻是想著早早叫您來。”

  “不礙事……不礙事……”蘇柔兒隻覺得太陽穴一抖，雖然也不知道這又是什麽意思，但說話卻要講究的，“木心姑娘也不用著急，我在這裏侯著王妃娘娘就好，等她醒了，也就能直接說事情了。”

  “這……還是蘇姑娘明事理。”木心見蘇柔兒也不猖狂，眼裏也少了幾分厭惡，若是之前的柳側妃，早早就說些難聽的話了。

  果然是小門小戶出來的，說話辦事都帶著小家氣，自然是不敢在吾衡院裏置氣。

  蘇柔兒在這前廳站著，也沒人請

  她坐，蘇柔兒就站著等王妃醒來。

  這一等，就足足等了一刻鍾，蘇柔兒站的腿腳都要麻木了，這才見晉王妃從內室裏出來。

  蘇柔兒自然是看見了，也不敢多看，隻是低垂著眼簾，也是一副恭敬的模樣。

  晉王妃此刻才剛睡醒，也是一身便衣，頭上就挽著幾支珠釵，雖然不華麗，但尊貴卻是掩不住的。

  晉王妃看了一眼桌上也沒人給蘇柔兒奉茶，臉上似乎有些不悅，看著木心，說話的重了些，“原以為你伺候我久了，也是知道分寸的，怎今日卻這般沒有禮數？”

  晉王說話從來是溫聲和氣的，卻給下人覺得極為威嚴。

  果然，木心臉都變了變，忙跪在地上請罪，“奴婢不知……想著蘇柔兒也隻是樊樓一個婢子，侯著王妃娘娘您也是……”

  “混賬！”晉王妃明顯是置氣了，臉上有些薄怒，再看木心，明顯縮了縮脖子，懼怕的不行。

  整個前廳都彌漫著不同尋常的味道，場麵頓時僵硬了。

  蘇柔兒自然是沒有資格說話的，隻是依舊低垂著眼簾，隻等著晉王妃說話。

  外間進來一個丫鬟，手裏捧著一盞新茶，隻往蘇柔兒身後的桌椅上去，將茶水擺好，這才又不動聲色的退了出去。

  晉王妃的臉色似乎有些稍稍緩和，看著蘇柔兒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溫和，“你在我這裏不興那些規矩，且坐著回話。”

  “是。”蘇柔兒柔柔應了一句，乖順的往椅子上一坐，舉止規規矩矩的，沒有半分的粗鄙與拘謹。

  晉王妃眼睛隻在蘇柔兒臉上停了幾秒，低頭喝了一口茶，這才緩緩的開口：“蘇姑娘，聽說你將自己的孩子帶進樊樓了？”

  “是。”蘇柔兒見晉王妃提到了軒兒，隻說這一個字卻也太敷衍了，“奴婢實在是想念孩子，就接進來小住，若哪裏有錯處……”

  晉王妃抬眼，看著一臉緊張的蘇柔兒，臉上依舊掛著笑意，“這件事既然是王爺同意的，便是沒有錯處的。”

  “奴婢……奴婢……”蘇柔兒看起來惶恐的不行，一雙眼睛跟兔子一樣紅紅的。

  晉王妃看著這樣的蘇柔兒，隻是覺得有意思極了。

  倘若是柳側妃還在時，她或許看著這般的蘇柔兒還能信幾分。

  如今裏裏外外發生這麽多的事情，這個蘇柔兒也絕不是表麵看見的這般簡單。

  “今日叫你來是有別的事。”晉王妃緩緩的開口：“汐兒年幼，又體弱多病，也是一養在你身邊，本宮想著將汐兒送回你身邊。”

  蘇柔兒心微微一沉，不是她不願意養著軒兒，主要是眼下姐夫與柳家的恩恩怨怨也是鬧的滿城皆知。

  若是……若是小郡主以後大了，被有心人調教，那她就等於給自己身邊放了一個陷阱，隻等著哪天她一不小心一腳踩上去。

  “王妃娘娘，奴婢願意照顧小郡主，可是小郡主若是放到奴婢身邊，著實是委屈了些。”蘇柔兒斂著神色，“是該有個說法的，不能委屈了小郡主。”

  蘇柔兒不怕辛苦，但隻怕晉王妃隻將小郡主的以後也放在她手裏，那她就怎麽處理都不合

  適了。

  “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原是本宮沒有想清。”晉王妃神色如常，看著蘇柔兒的眼神越發深沉了。

  真是個伶俐的丫頭，她隻提了一句，便將以後的事情都想好了。

  “原本本宮見汐兒嬌憨可愛，也想放在身邊養著，可是汐兒身子弱，隻在我這吾衡院待了幾個月，便大病小病不斷。”晉王妃一提起這件事，也是眉頭輕蹙，一臉的緊張。

  “本宮也是沒了法子……”晉王妃歎了口氣，“汐兒隻是暫時放在你身邊，與原來一般，隻是對外邊說放在王爺身邊養著。”

  “隻是，這件事本宮還沒有來的及與王爺商議。”晉王妃這徐徐漸進，也是說到了關鍵之處，“本宮叫你來，是想你主動提出來照顧小郡主，也免去了其中的麻煩。”

  晉王妃這一步步的，都將事情也是安排好了的，壓根沒有給蘇柔兒選擇的機會。

  蘇柔兒未曾抬眼，心裏快速將這些事捋了一遍，實在是未發現別的不妥。

  蘇柔兒知道，眼下這話從晉王妃嘴裏說出來，雖然語氣不強硬，但也是居高臨下，沒有她反駁的餘地，“奴婢謹遵王妃娘娘旨意。”

  晉王妃見蘇柔兒接了照顧汐兒的職位，倒是看著蘇柔兒的眼神更溫柔了。

  這心機深的比柳側妃那個蠢貨倒是好安排一些，倒是知道些自知之明的。

  “本宮叫你來，隻是說這一件事，你心裏有數就好。”晉王妃揉了揉的太陽穴，也是一臉的倦意，“本宮乏了，你且退下。”

  蘇柔兒依舊站著，將頭壓的更低了，隻等著晉王妃離開了，她這才敢抬頭，隻是眼睛裏卻滿滿的複雜。

  希望，晉王妃隻是因為小郡主生病的緣由，才讓她多費心思照顧。

  蘇柔兒出了吾衡院，前腳才剛進了樊樓，後腳就有烏泱泱的一堆婆子丫鬟湧進了樊樓。

  蘇柔兒這才剛吃了口飯，香蘭就忙忙跑進來給蘇柔兒回話，“蘇姑娘，院子裏來了好多的人，隻說是照顧小郡主的。”

  “我知道了。”蘇柔兒索性將筷子放下，也不吃了，隻是去了外邊，看著院子裏的一堆人。

  領頭的人是春書，這些時日也消瘦了不少，眉宇間多了幾分鬱色，竟沒有之前的生氣了。

  眼下也是低垂著頭，懷裏的小郡主也是用厚厚的被子裹著，也是十分細心了。

  春書眼下見著了蘇柔兒，臉上依舊是小心翼翼的，旁的話也一句不多說。

  春書身後跟的一眾婆子竟沒幾個是蘇柔兒認識的，都是臉生的人。

  蘇柔兒臉上也是平常神色，隻是上前一步，先緊著看小郡主。

  蘇柔兒揭開害著小郡主的毯子，神色微微變了變，卻生生忍住，隻將小郡主抱在懷裏，給春書溫聲說話，“你身後這些人定是熟識的，就按照以前的規章製度，你看著安排。”

  “還有香蘭，你幫著春書一起。”蘇柔兒也隻說了這兩句話，就抱著小郡主進主屋了。

  本來在主屋裏的軒兒，已經被蘇柔兒安排去了側臥主著，也將這屋子裏的東西齊齊換了一遍，都依著往日的規章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