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合力捏著手掌，看了眼前方，又看了眼身後，隻覺得身子有些微微發軟。

  若是他們在沙場上，若是他們還有馬匹，那這一萬人自然是放不在眼裏的，但是眼下他的兒郎在平地上，怎麽戰的過擅陣形的漢人將士！

  “合力將軍……”又是一聲淒涼的呐喊，隻見合力手下的一員大將，拉著丁文淵跑回來，臉上的神情盡是慌張。

  “屬下……屬下從另外一頭去了晉王府，路上好多陷井，死了不少人才到了晉王府，可那裏是一座空院子啊！”合力將軍的目的再明確不過了，就是要晉王的人頭，可是眼下哪裏有晉王的半分影子。

  丁文淵眼下已經完全慌了，他到了晉王府，地上都是屍體，都是城衛兵的屍體，還有晉王府裏怎麽會沒人了？

  丁文淵似乎想明白了，又似乎不敢想明白！

  明明……明明他們一切都安排好了，可是眼下與想象中的根本都不一樣。

  合力抬頭看了一眼這盧城，臉上染上了幾分陰狠，手捏的咯嘣咯嘣直響，城外怎麽會突然來了一萬兵馬！

  “退！殺回去！”合力也不是第一日知道漢人陰險，此刻已經吃了大虧，若是再繼續再這盧城耽擱，恐怕會有什麽不測。

  盧城內的地形本就不利於他們行軍，眼下就已經損失了一萬多的兵馬，再等著城外的兵將他們團團轉圍住，那他今日帶來的這些兒郎們都要葬身在這盧城了。

  此刻的盧城城門已經緊緊關住，突厥人的屍體從城門口擺到長街上，也是慘不忍睹。

  晉王騎著馬從另外一個方向拐出來，身後也就百來十個人，看著這些突厥人的屍體，臉上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容。

  晉王遙遙看了一眼在城牆之上靜坐的顧遠崢，兩人四目相對，別的也不用多說了。

  晉王依舊一身玄光鎧甲，但已不再幹淨整潔，鎧甲之上血跡斑斑，像是從地獄走出來的修羅一般。

  晉王隻往突厥人屍體多的地方去，沿著那些堆起來的屍體的道路往前走，便能遠遠的看著邊防兵與突厥人正在對峙。

  尤其是合力，舉著長刀的胳膊已經冒著青筋，看著眼前這些‘刺蝟’一般的邊防兵，實在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排兵布陣本來就不是他們所擅長的，眼下更是一丁點辦法都沒有了。

  合力此刻也終究看到不遠處騎馬的晉王了，眼裏的恨意若是能殺人，晉王早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合力咬著牙，從胸腔中擠出震耳欲聾的聲音，死死盯著晉王，“晉王，枉你號稱戰神，卻總如此下三濫的奸計，你可敢與我合力一戰！”

  合力喊的也辛苦，卻沒有聽到晉王絲毫的回應，臉上越發猙獰。

  晉王踩著馬蹄聲，不緊不慢的，對於合力的叫嚷隻覺得可笑。

  將軍交戰，從來比的是謀略，隻有黃口小兒才將那些空明當做一回事。

  “合力，若是你眼下投降，本王可以饒你一死。”晉王這番話自然不是真的為了讓合力投降，況且他知道，合力哪能如此輕易的投降。

  果然，晉王這話一開口，合力的臉上神色巨變，將長刀一

  揮，眼中的狠意更甚，“莫要小瞧我們大漠裏的兒郎們！”

  合力不甘心，他眼下依舊有三萬人，他不相信漢軍的區區一萬人就能將他們絞殺幹淨！

  他不信！

  “既然如此，本王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晉王後退了一步，轉頭看著身後邊防兵的弓箭手已經拉好了弓，眼底盡是嘲笑。

  突厥兒郎們在沙場自然是嗷嗷叫的凶狼，但此刻他們不在寬闊的草原，他們也沒了戰馬，被拔去獠牙的惡狼，再凶狠也不過爾爾。

  城衛兵依舊是後盾鎧甲兵在前擋著，一個個‘刺蝟’模樣，往前進一步，突厥士兵就往後退一步。

  上千弓箭手在後排對準突厥士兵，已經拉好了弓，上好了箭，隻等著一聲令下。

  “放箭！”冷冰冰的指令下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內。

  空中盡是箭矢劃空的聲音，突厥士兵傻傻的抬頭，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冷箭朝著他們射，半點抵抗力都沒有。

  他們隻有兩條腿，如何快的過這些長箭。

  刹那間，合力隻覺得周邊盡是長箭刺入血肉的聲音，平日那一個個比狼還要凶狠的兒郎，就那樣直直的倒下去。

  這是一場屠殺，是漢軍單方麵對他突厥兒郎的屠殺。

  合力拚命的抵抗著箭矢，看著身邊的兒郎們一個個倒下，心裏的悔意與悲痛齊齊衝上的腦殼。

  他不該！

  他不該來這盧城！

  一波一波的箭雨齊發，眼下合力這已經倒下了數千具屍體，每個突厥士兵的心都死了。

  他們正麵迎敵打不過那些‘刺蝟’，眼下若是這箭矢再來幾波就可以將他們盡數屠盡了。

  一支隊伍最怕的不是死人，而是沒了戰意，眼下突厥士兵的心理都被擊潰了。

  他們已經忘記自己是草原上的凶狼，眼下他們跟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羸弱之人也差不了多少，他們輸了。

  合力捂著胸口，將剛剛射中自己的箭矢生生拔出來，痛意席卷全身，合力以刀為力，單膝跪在地上，才勉強讓自己沒有倒下。

  晉王看著合力中箭，隻覺得這場戰事也要收尾了，“合力，你若是投降便可，若是不投你便自刎，大局已定，本王也不願白白浪費時間。”

  “你……”合力隻覺得血湧上頭，被晉王這句話說的生生吐出來一口血，隻覺得兩眼發黑，連刀都握不住了，直直往地上倒。

  “合力將軍！合力將軍！”鋪天蓋地的呼喚聲從突厥士兵中傳來。

  他們的頭狼倒了！

  一刹那間，盡是長刀扔在地上的聲響，一個個突厥士兵跪對著倒下的合力將軍，連拿起長刀的力氣都沒有了，眼下隻知道臣服。

  勝負已定！

  這一場廝殺已經持續了一夜，眼下天空已經泛白，明顯要天亮了，晉王眼見著將士們將突厥士兵團團圍住，身上的戰意一點點的褪去。

  終於，這場戰事有了圓滿的結局！

  盧城內的百姓們家家緊閉著門戶，未有一

  人敢出來看。

  他們自然聽到了長街上爭鬥的聲音，還有人受傷嘶嚎的聲音，甚至他們的窗戶上都濺上了斑斑血跡。

  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們也不知道應該做什麽，隻能鎖在自己家中，緊閉著門戶，死死守著。

  將軍府內，蘇柔兒帶著蘇家眾人也在後院裏躲著，但她自己卻跑去了外門上侯著，臉上盡是平日沒有的嚴肅。

  蘇柔兒眼裏盡是擔憂，她不知道外麵的情況，不知道晉王如今的情況，也不知道姐夫如今的情況。

  她眼下除了在這裏眼巴巴等著晉王與姐夫回來，別的事情什麽都做不了。

  “不會有事的……”蘇柔兒也不知道將這句話默念了多少遍。

  蘇柔兒拚命的安慰自己，隻是微微發抖的手暴露了她眼下的緊張。

  這盧城眼下成了一個戰場，刀劍無眼，她何嚐又不擔心晉王的安危！

  蘇柔兒臉上盡是蒼白，隻知道直直的看著門外，心裏卻是忐忑的要命。

  外麵打了一晚上，蘇柔兒也是一夜未敢將眼睛閉上，心裏盡是對晉王的擔憂，別的什麽也做不了，隻能在這將軍府門內侯著等著。

  蘇柔兒隻覺得眼睛都泛酸了，看著外麵的景象都有了幻覺，不然她怎麽看到了晉王？

  他看到了晉王看著自己，臉上是從來沒有的溫柔，正直直的往她身邊走過來。

  蘇柔兒有些無措，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這幻覺突然消失不見了。

  晉王一身鎧甲，好不容易到了將軍府，卻看見了蘇柔兒這一副傻乎乎的樣子，一時間心都軟了。

  晉王隻覺得，他從未感受過這般強烈的掛念，讓他忍不住將蘇柔兒緊緊的擁入懷中，“這下，可真實了？”

  蘇柔兒被晉王溫厚的聲音拉回了現實，她甚至都能感覺到晉王身上冰冷的玄甲硬邦邦的，硌的她胳膊隱隱作痛。

  “是……是真的！”蘇柔兒也顧不上羞澀，雙手將晉王緊緊的抱起來，眼睛通紅，淚水怎麽也止不住下淌。

  沒事了！一切都沒事了！

  蘇柔兒這才明白過來，自己有多害怕。

  原來，她已經害怕的都要瘋了！

  是啊，外麵亂成了那副樣子，她最心愛的人又在外邊，她怎麽能不擔心。

  蘇柔兒與晉王正緊緊相擁在一起，也是旁若無人，卻被李忠成生生的撞見了。

  緊跟著晉王回來的李忠成，看著晉王與蘇柔兒相擁在一起，隻是不動神色的退了下去，也不驚動他們二人。

  李忠成沒有去休息，隻是依舊去處理許多還未了結的事情，甚至是他不比去理會的事情。

  他需要這些公務將自己埋起來，他就不會有時間去想別的。

  *

  盧城沉靜了三天，大街小巷的屍體不斷地往城外送，整個盧城都被血腥味掩蓋著，還有那些被燒毀的屋舍，眼下也是漆黑一片。

  盧城內沒有人輕易敢冒頭，甚至是家裏沒有存糧的寧願餓著肚子，也不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