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秀才聽兒子嘴裏說著混賬話，怒氣怎麽也止不住，拿起手邊的茶盞就砸過去。茶盞砸在地上，摔得滿地都是茶水，這還是蘇秀才第一次在家裏發這麽大的火氣，“這是你親妹子你不管？是不我老了掙不了銀子，你也一並不管了！”

  蘇大郎不敢回嘴，縮著頭往後退。朱氏見自家男人是個沒骨氣的，心裏暗恨，但她哪裏就是個能知進退的，噗通往地上一跪。朱氏心裏發狠，蘇秀才護著自己女兒，她偏偏不能輸了，不然以後怎麽在家舒舒服服的過日子。“我捫心自問嫁與你家也本本分分，還給你蘇家生了兩個小子，這時你們卻欺負起來我這個婦人了。”

  朱氏抹著眼淚，“我娘家本看上你們是讀書人家，才把我嫁過來了。結果沒想到蘇家是個空殼子，相公不能頂天立地討生活，就連公公在私塾的營生都是我爹腆著臉麵討來的。沒想到你們是黑心肝的，還容不下我，這般折辱我，還讓小姑子給我作威作福。”

  蘇柔兒在一旁冷眼瞧著，爹爹沒說她一句重話，偏她自己一個人在那裏又哭又鬧，好像全家人都對不起她的樣子。

  蘇秀才見朱氏這般不知好歹的模樣，心下冷了幾分，“朱氏，你這又哭又鬧，我也不好說你。但是看你這麽傷心，像是我們家對不起你的樣子，不然你就回你娘家養著去吧，我們這小門小戶委屈你了。”

  朱氏傻了，以前她這樣哭鬧，家裏每個人都讓著，也沒見蘇秀才有多為難，這次怎麽就不管用了呢。而且她這樣胡鬧是為了趕蘇柔兒出去，又不是想蘇家休棄了她。

  “您這是要趕我回家？”朱氏不可置信的看著蘇秀才，被激的不管不顧，“爹，您可想好了，我如果回了蘇家，您私塾的教書位置怕是沒了，以後咱們兩家就別有牽扯了。”

  “好！你是個好的！”蘇秀才自詡有些墨水，人還是有些骨氣的，此刻被兒媳婦逼的臉通紅，“你朱家幫忙我老頭心裏是記掛著的，想著親戚互相幫助也是有的，沒想到你朱氏拿這點事要挾蘇家。你未嫁進來來時，我蘇家也沒餓死！”

  蘇秀才氣的直咳嗽，這個兒媳婦真的不要也罷，忤逆長輩不說，心思還如此毒辣，真是家門不幸啊。

  蘇柔兒見家裏為了自己吵成這幅模樣，心裏愧疚又難受，跪下來對著父親，“本來作為兒女的要孝敬父母，但沒想到我卻連累父親，又讓家宅不寧，女兒羞愧。”

  蘇秀才沒有回話，隻是別著頭一直咳嗽，他是真被氣狠了。蘇秀才一生活的剛毅，把臉麵看得比什麽都重。偏偏在兒女這裏，讓他的老臉掛不住。

  蘇柔兒拜完父親，又轉頭看向嫂嫂，嘴角噙著冷意，“我知道嫂嫂不願意見我的，恨不得把我攆出去。也是我的不是，有辱家門不算，還拖累了蘇家。這樣吧，我每個月出五兩銀子給爹爹，算是軒兒的吃食用度，嫂子您沒意見吧？”

  “五兩銀子？”朱氏捂著帕子嗤笑，言語間盡是不屑，“小姑子怕是常年在家，也沒管過家務，是不知道五兩銀子是多少了！”

  朱氏壓根不信蘇柔兒能夠拿出這麽多銀子，蘇秀才是家裏頂梁柱，在私塾教書，一個月就五兩銀子。蘇家大郎是個不成器的，別的營生一概不會，就是出去擺攤寫字，一個月就不到一兩。蘇柔兒這個小蹄子可真敢說，上嘴唇下嘴唇一碰，就變出來五兩銀子。

  蘇柔兒知道嫂嫂不會信，眼神遞給姐姐，“姐姐，你還記得姐夫要給我找奶娘的活計嗎？之前說了，差不多就能定了，一個月五兩銀子。”

  蘇雪兒愣了神，相公話是說了，但這事還沒影。隻是嫂子這樣為難，怎麽著也該把眼前的這事解決了，“相公是說過這樣的話，活計也是有的。”

  朱氏還是不信，“你們自家姐妹拿話誆我，今天說有，明天一轉眼就沒了，依舊賴在家裏不走。”

  蘇柔兒：“嫂嫂，如果我真的去當奶娘了，也真的一個月能拿五兩銀子回家，您怎麽說？”

  “你若真有這本事，也算是燒高香了。以後我給你帶孩子，把你當娘娘伺候。如果不成，你就抱著你的野種，以後不要踏進家門一步。”朱氏冷笑，蘇柔兒一回家被她百般刁難，卻一個字都沒透露，這一鬧就說有營生可以賺錢，騙鬼了吧！

  蘇柔兒眼眶通紅，指甲深深陷在肉裏。‘野種’這兩個字，前世今生她不知道聽了多少次，可是她每一次都反駁不了，這兩個就像噩夢一樣，縈繞在腦海，怎麽都揮之不去。

  蘇柔兒再次抬頭，眼裏已經沒有剛才的痛苦，“嫂子可要記得你今天說的話，一家子都在這裏，別日後反悔！”

  朱氏冷哼了一聲，扭頭不去看蘇柔兒，一個破落戶，還真當自己值錢。

  蘇秀才隻當蘇柔兒和嫂子置氣，就沒放在心上。他剛才氣極了才會說出讓朱氏回娘家的話，現在細想怕是不妥。兩個小孫子還年幼，大郎是個沒本事的，家裏捉襟見肘，能有一個媳婦已經是不容易了，哪裏真的能休棄。

  屋內吵的熱火朝天的時候，李忠成在這會子來蘇家了，他是來接雪兒回家的，畢竟讓雪兒一人回娘家，再一個人回來，臉上是不好看的。再就是商量蘇柔兒以後的事，他這邊還打聽了一些適合蘇柔兒的活計。

  李忠成一進蘇家院子，一個人都沒見著，繞到前廳發現一家子都聚在那裏，吵得還挺厲害。他作為一個女婿，總不能過去看笑話，隻能在外麵等會。過了好一會，李忠成想著也不能讓前麵這樣吵著，就哄著正玩耍的小外甥去前廳，好歹讓蘇家人知道自己來了。

  前廳氣氛凝重，每個臉上都不好看。

  這時兩個小孩子蹦蹦跳跳的進來，舉著稚嫩的小胳膊，說話也清脆可愛，讓大家的情緒稍微緩了緩，隻見兩個小包子嘰嘰喳喳的開口：“姨父在外麵呢，還帶了好多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