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梅花烙,初雪至
作者:鶴笙      更新:2021-01-06 10:24      字數:2169
  話落,炭盆的火光‘劈啪’一聲炸裂,映著月影緩緩抬起的頭,淒厲似鬼。

  “這不可能!”

  她喉間像是灌滿了砂礫,每個字眼粗啞的滲人。

  曲蓁看著她眼底流露的驚駭之色,拿過手爐捂著,懶靠在椅背上,語氣涼薄:“為什麽不可能?你做了什麽自己清楚,寧婉兒被抓後風月樓遭人查封,緊接著耶律遲被冠以通敵之罪鋃鐺入獄,暗樁被拔除,多年部署遭遇重創,薛靜琅生死不知,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

  “不,不是!”

  月影猛地開始掙紮,拉扯著鐵鎖‘哐啷’作響,在幽暗的地牢,尤為清晰的響徹在每個人的耳邊,她聲音悲戚:“我,我隻是想留在薛哥哥身邊而已,沒想害他們,這不關我的事……”

  “事實是那些人都因你而死,他一時善念毀了自己嘔心瀝血爭來的一切,還因此身陷囹圄,你猜,薛靜琅如今有多後悔救了你?”

  曲蓁說話的語調輕緩低柔,卻暗藏著幾分厲芒,刺得月影的心疼的抽搐不止,麵容詭異的扭曲著,須臾,她結滿血痂的嘴唇輕扯了下,嘶聲道:“恨我也好,他這番若是死了,我便陪他去,他若是活著,餘生也要在我的陰影裏渡過,永生永世的記著我!”

  曲蓁眸光譏誚,嗤道:“這點你怕是多慮了。”

  “什麽意思?”

  月影麵色頓時僵住,狐疑的審視著她。

  曲蓁捕捉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恐懼和憂色,平淡的道:“寧婉兒已經救出,安置在最隱秘的地方,薛靜琅就是為了她也會活著回來,彼時兩心相許,琴瑟和鳴,他哪裏還會記得有你這麽一個人?”

  對於一個人最大的懲罰不是仇恨,而是遺忘!

  相比令薛靜琅刻骨銘心的恨著,被他忘記才是月影最害怕的東西!

  果然,她話音落,月影瘋癲大喊:“不,你胡說!”

  “胡說?那夜你小產後,他可曾再來見過你?哪怕是刑訊逼供,或是指責問罪?”

  曲蓁觀察著她眼中的光芒逐漸低迷,消散,猶覺不夠,字字句句如鋼刀般剖開她血淋淋的傷口,“別多想了,他早已跟暗獄打過招呼‘生死不論,無須回稟’!”

  “生死不論,無須回稟?”

  月影顫顫的念叨著這八個字,低啞的聲音逐漸瘋狂,“生死不論?哈哈哈,無須,無須……”

  是啊,寧婉兒醒了,她這個替代品如何,還有誰會關心?

  憑什麽?

  憑什麽他們得了個圓滿的結局,偏要她熬成了厲鬼,想就這樣拋開她?做夢!

  她胸脯劇烈的起伏著,盛怒之下,嗆得自己接連咳嗽,嘴角滲出血沫,她突然抬眸猛盯著曲蓁,“你能讓他來見我,對嗎?”

  “對!”

  曲蓁斬釘截鐵的答道。

  “什麽條件?”

  “告訴我,埋藏在耶律真身邊的線人究竟是誰?或者,有何特征,如何聯絡!”

  這,就是她來此處的目的!

  寧婉兒被出賣後薛靜琅曾說過,這條暗線唯有他知曉,雖同為二王子效力,但彼此獨立存在,互不幹涉,所以收到月影借他之名發出的信件時,光憑印鑒斷定傳信是真,依信而行是沒什麽問題的。

  可這次一麵傳信告知薛靜琅藏人的訊息和動手時辰,一麵又引誘耶律真前來,到底打的是什麽算盤無從得知!

  要想查清楚此事始末,知道此人在策劃些什麽,月影就是最重要的突破口!

  誰知,月影聽後沉默良久,緩緩搖頭,“恐怕除了二王子耶律遲,沒人知曉他的身份!兩方聯絡用的也是最常見的飛鷹傳書,沒什麽特別。”

  曲蓁不禁有些失望,這條線索,就這麽斷了嗎?

  她一言不發的站起身,月影隨著她的動作移動視線,掠過她發間的簪子,眸光微動,花?

  “我,我想來了,那人傳信時的落款處都是梅花印,很獨特的紋路……”

  “梅花?”

  曲蓁身形頓住,回頭望她,落款為名,以梅花自稱又是有什麽講究?不管怎麽說,這是眼下關於那人僅有的線索,不能放過。

  她側首吩咐了句,“拿紙筆來!”

  “我將它畫出來,你別忘了答應我的事情,帶薛靜琅來見我!”

  月影無不慶幸她見那紋樣新奇,特意多看了兩眼,記住了大概的輪廓,否則,就沒有和她談條件的資本。

  她不要被舍棄,不要被遺忘!

  是他將她從地獄裏拉出來,為什麽又要將她重新推回去!她不甘心!

  曲蓁看著她扭曲的麵容,再想起初見時那楚楚可憐,乖巧柔順的模樣,輕歎了口氣,也不知是憐憫多些,還是惋惜多些。

  她再不看月影,轉身離去,隻淡淡的留下四個字,“言出必踐!”

  地牢昏暗潮濕,曲蓁沒留多久回了鬆風水閣,靜等著血手將圖案送來,待拿到手裏後,她粗略閱覽了一番,這紋樣的確獨特。

  “命人查查,看能不能抓住什麽線索!”

  “是,姑娘!”

  血手略一猶豫,試探道:“要不要送去招財館一份,藥穀的情報網重新啟動已有段時日,說不定能幫上忙!”

  “我正有此意。”

  曲蓁點點頭,一起共事久了,血手處理問題的手段更加縝密謹慎,頗合她的心意。

  血手走後,她透過懸窗望著外麵熟悉的景致,蒼翠的枝葉已被薑黃覆蓋,葉子飛旋著落在水麵,引得池中錦鯉競相追逐,不乏鮮活之色。

  不知不覺,已入深冬。

  今日本該是太後壽宴,可觀朝中的景象,找不到耶律真,無法對北戎使團交代,這壽宴,怕是辦不成了!

  隻經一夜,天翻地覆!

  按理來說找到關於那線人微弱的線索是該欣喜的,可不知為何,曲蓁心中沉悶的厲害,總有種山雨欲來之感。

  正想著,院中突然有人驚道:“快看,下雪了!”

  曲蓁聞言,抬眸往天際望去,果真見零星的雪花飄落,冷風隨之卷來令她不禁打了個寒顫,汴京初雪至,天,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