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瀟愈回家的路上走的不緊不慢，路上偶爾看見些賣餡餅的還會買些來嚐嚐，可路上的燒餅店多，少女的嘴卻隻有一個，所以那些吃不完的她也就全都裝了起來，打算等李慕回來讓他也常常這南國的街頭餡餅。

  走了約莫兩柱香的時間，少女心滿意足的推開了院子的大門，少女嘴角掛著淺笑，這是這麽長時間以來，她第一次在外麵逛這麽久，這回家的一路上她買了不少好吃的，邊走邊吃，待到推開門時，她手裏拎著的袋子卻已經接近空了下來。

  贏瀟愈晃了晃手裏的袋子，嗯...還剩下一個糖餅。

  “唔...”少女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為難的神色，她想了想，最終還是把小手伸向了袋子中，拿起了糖餅叼在嘴上，一邊咀嚼著，一邊回了屋子。

  與此同時，李慕也被帶到了一處有眾兵把守的客棧裏，他稍微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能在這個時候還沒有客人的客棧...估計這裏也是直屬於王族的私下經營了。

  馬車簾子被兩邊的士兵拉開，那麵容穩重的南朝王駕著手緩緩走下了馬車。

  “鬆開他，你們全都下去吧。”他開口說道，聲音如同一個石子投入深潭中一般，在一眾士兵中濺起漣漪。

  “是。”將士們聽令，鬆開了胳膊被駕酸麻的李慕。

  那一直跟在南朝王身後的老太監則是緩緩的退到了一處桌子旁，躬身站著。

  “老付，你也退下吧。”見老太監還在不遠處守著，南朝王眼皮沉了沉，緩聲說道。

  老太監聽令後雖然心中詫異萬分，但還是聽從命令答道：“是，大王。”隨後就提著長褂的擺子躬身退出了客棧。

  見四周的人全都退到了客棧外，李慕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麵前這看似瘦弱的老者，身為一個王，居然敢讓身邊的護衛全部離開，難道他就不怕自己暴起誅帝？

  南朝王那深沉的雙眼仿佛能看穿一切，他見李慕那詫異的目光，笑了一聲，說道：“寡人乃一國之主，怎會與你這小孩單獨說話的膽子都沒有？還是說，你想對寡人動手？”這句話雖然是笑著說出，但聲音中的寒意卻直刺李慕的心扉。

  李慕嘴角扯了扯，見自己的想法被看破，毫不慌張，說道：“在下自然不敢對大王動手，隻是不知大王非要與在下在這無人地方單獨交談是為何。”

  說這句話的時候，李慕心中多少有些忐忑，畢竟這前一秒還笑著的南朝王，下一秒就能說出那直逼人心的質問，麵對這種喜怒無常的人物，誰也不知道他接下來會做出什麽。

  “你又何必明知故問。”南朝王撫了撫胡子，沉聲開口說道：“你可知道，單單是你敢在寡人麵前帶著劍，隻憑這點，寡人就可以將你處死。”

  這句話說完，南朝王就坐在那裏不再開口，眯著的眼中也看不出喜怒來，空氣就這麽安靜了下來。

  跪著的李慕額頭上流出一絲汗滴，在這言語中皆是殺伐之氣的大王麵前想要安然自若，的確是太過牽強。

  過了良久，南朝王才輕歎了一口氣，而他眼中那冰冷的神色也隨著這一聲歎息而散去。

  “唉...”他輕輕的站了起來，背對著李慕，聲音不再冰冷：“凜兒現在過的怎麽樣。”這聲音中竟是帶上了一絲低落。

  跪著的李慕聽到這句話後渾身一震，瞪大了眼睛看著麵前那背對著自己的大王，果然如同自己心中所想的一般，而麵前這這醒握天下權、開口閉口皆是取人性命的一國之主，此時的背影竟如同一個普通的老人一般，帶著落寞。

  “回大王，家母一切安好。”李慕沉默了片刻，輕聲答道，每次提到母親，李慕總是會更加溫柔一些。

  “她受苦了...這一切都是寡人的錯...”南朝王背對著李慕，此時臉上竟是無邊的愁容，他背著手，在李慕的麵前來回踱步。

  “可為了這天下蒼生，凜兒和十三必須付出這些代價。”說到這裏，這麵如實木般剛毅的南朝王眼角竟然閃爍了一絲淚光，雖然這淚光僅僅是閃爍一瞬見就消失不見。

  李慕聽後猛地一驚，這句話的信息含量太大，他一瞬見腦海中浮現了無數的畫麵，可卻怎麽也想不通...

  “大王所說...恕在下聽不懂...”李慕皺起了眉頭，抬頭問道。

  “這些我接下來會慢慢講給你的，你先起來，坐在這裏吧。”南朝王緩緩的轉身，坐了下來。

  李慕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聽從命令坐在了南朝王的對麵。

  “寡人乃是你的祖父，關於這點，寡人相信你早就猜了出來。”南朝王手指輕輕的敲著桌子，說道。

  李慕僵硬的點了點頭，這一點他的確是早就猜到了，從南朝王剛見麵說出的那一聲“凜兒”時候，他就已經隱隱有了猜測。

  南朝王滿意的點了點頭，這自己大女兒的孩子如此聰明，他自然是高興的：“寡人想說之事，與這些有著密切的關係。”

  “關於你們北朝大王的真實身份，凜兒應該已經和你說過了吧。”

  李慕點了點頭，南朝王見狀又說道：“千麵帝並非我中原之人...他乃

  是你們北朝王贏世仲在外出遊曆時候撿來的奴仆，而在那是，贏世仲也隻不過還是一個不得寵的小王子罷了，贏世仲見他有些根骨，就把他收入了宮中，讓宮內高手教他武術，可這誰知他竟然在那一夜就將贏世仲給刺殺...”

  “嗯？！大王的意思是說...”李慕聽後不由得一驚，他隻知道千麵帝是刺殺了北朝先王，隨後自己易容登基，卻沒有想到早在那更早之前，“贏世仲”就已經換了人，李慕有些緊張的咽了咽口水。

  “沒錯，包括後來的贏世仲逼宮篡位，一切都是有千麵帝做的，包括一直跟在你身邊的那個贏瀟愈..她也是千麵帝的親生女兒。”

  李慕的嘴角扯了扯，如果這一切真是這樣...那這個消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小愈知道。

  “後來的千麵帝夜刺贏世仲，隻不過是他自導自演的一個戲碼罷了。”

  李慕挑了挑眉，千麵帝做過什麽對於他來說根本就不重要，他隻知道千麵帝曾經逼死了自己的父親，而這一點，就足以讓李慕將千麵帝列為終生死敵了。

  “千麵帝不止一個人...”南朝王沉默了片刻，眼神有些忌憚的說道。

  “什麽！？”聽到這條消息，李慕猛地拍桌而起，一個千麵帝就足以逼得他背井離鄉，若是千麵帝不止一人...想到這裏，李慕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南朝王橫了那拍桌而起的李慕一眼，沒有計較他那無禮的舉動，沉聲答道：“沒錯...千麵帝之所以被我們稱之為千麵帝...就是因為，他有著數不盡的身份。”

  李慕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他張了張口，但最終隻能無力的坐回了原地。

  “李則酆那小子，曾經殺了二十幾個千麵帝，但任由他再強，也隻是區區一人而已...”南朝王說到這裏，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李則酆乃是他曾經最看好的破局之人，但他沒有想到，那恨不得把大地都給舉起的無敵將軍最終也是不敵千麵帝，飲恨局中。

  “千麵帝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死士團體，最弱的千麵帝也有著二品高手的實力...而其中的強者，更是這天下罕有的一品高手。”南朝王見李慕沒有答話，沉默了片刻，又說道：“他們每個人都自稱千麵帝，他們每個人都是北朝的君主...而那真正的千麵帝，據你爹傳回來的遺書上寫，擁有開山之能，即便是十三...當年也隻吃了他一掌就險些身死消道。”

  李慕低頭聽著，眉頭卻早已經擰成了一團，自己父親的強大他早有耳聞，而自己師父那一身駭人聽聞的劍術在千麵帝麵前，居然也隻能撐下一掌...

  “十三天生體質特殊，無法修習內氣，若是十三能修習內氣...哼，別說是那區區千麵帝王冠，即便是這天，她也能給斬開！”

  南朝王眯起了雙眼，悶哼了一聲，殺氣淩然的說道。

  李慕沉吟了片刻，抬起頭看著那微慍的大王，問道：“可這一切...與我娘親和師父又有何幹...”

  南朝王聽後眼色一暗，沉思了良久，才緩緩開口：“凜兒有著特殊的天賦，她的身體擁有著無比快速的恢複能力，若是運行內氣，即便是刀傷，她也能在幾息之內就恢複如初。”

  “可...”李慕轉眼間就想明白了一切，他有些焦急的開口，但還沒等他話說出來，南朝王就打斷了他。

  “寡人知道你想問什麽，你爹李則酆，有著真正的天生神力，可區區一個李則酆還遠遠不足以力敵千麵帝，若是想要除掉千麵帝...隻能讓凜兒與他生下一個孩子，看看這個孩子，能否繼承下來他們二人的天賦...”說到這裏，南朝王已經是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他隻能落寞的歎了一口氣：“唉...萬幸，你繼承了一切。”

  可李慕聽完，卻渾身顫抖，他就在剛剛，已經想明白了所有前因後果，什麽大將軍慘死萬軍包圍，什麽李擇酆因千麵帝下毒而實力大跌！這一切分明都是年前這個老頭為了除掉心頭大患而設下的局！包括自己，包括爹娘，甚至於包括自己的師父千仞十三，所有人都不過是這老頭手下最可憐的棋子罷了！

  他雙眼通紅的看向了那深情落寞的老人，強壓著心頭的怒火，聲音發顫著問道：“所以...娘親被搶走...一切都是你算計好的？”

  南朝王沉默了片刻，沉重的點了點頭。

  “那...我爹的死...也是你安排好的？！”李慕猙獰著臉，再次猛地拍桌站了起來，說話之時聲音已是低吼而出。

  南朝王抬起頭，盯緊了李慕的眼睛，說道：“......我本以為他不會死的那麽早。”

  “你這老，看我斬了你！”李慕得到了答複，未等南朝王的話音落地，就已經是拔劍衝著南朝王刺去。

  得知自己的父親的命，娘親的終身，乃至是自己師父那臨別時意味深長的目光，一切的一切對麵前這老頭來說隻不過是可以隨意扔掉的道具，在這一刻，李慕終於忍不住了，怒喝著，眼看劍尖就要刺中南朝王，就在這時，南朝王指尖輕彈，一枚銀針突然從他指尖射來。

  李慕根本沒有反抗的機會，隻是一瞬間，他就發現自己的手腕徹底失去

  了知覺，隻剩手指還因為長久的習慣，緊緊的握著劍。

  見自己刺殺不成，李慕眯上了眼睛，借著衝出的力道，右腳猛地踏地轉身，而左手則在慣性下甩了個半圓。

  南朝王還在奇怪李慕為什麽做出這麽古怪的動作，突然間就看到了從李慕的袖口中飛出了一柄飛刀，直衝著自己眉心射來。

  “有點意思！”

  南朝王暴退一步，一掌向著飛刀的側麵拍去。

  “乒！”

  飛刀被拍在了一邊，南朝王眼角露出一絲不屑的神色，剛欲開口說話，他卻看到還有一柄飛刀，而這把飛刀之前就藏在被拍飛的那柄飛刀之後，因為是射向自己的眉心，所以這柄飛刀完全的被卡在了他的視野盲區。

  見還有一柄飛刀未除，他不由得心底暗道一聲不好，可此時飛刀距離他卻也隻剩下一寸距離，來不及再運力側著刀刃拍開，看著那撕裂了空氣的寒芒，他丹田驟然一緊，硬抽出一股內氣附在掌上，與那寸寒芒對上。

  “乒！”

  手掌與刀刃碰撞的瞬間，南朝王就意識到了不妙，整個身體都在那飛刀之下被逼的後退了幾步，他心底暗道：這是何等恐怖的怪力...！

  最終，逐漸失去了力道的飛刀不敵內氣雄厚的手掌，被拍飛插到了桌上。

  感受著體內被抽空了大半的內氣，南朝王麵色鐵青，眼中露出一絲寒芒，喝到：“大膽！你竟敢對寡人行凶！”他發絲倒立，惱怒異常。

  刺殺失敗，等待李慕的隻有數不盡的酷刑，可李慕卻看著那插在桌上的飛刀刀刃處的一縷血色笑了出來，笑得猙獰。

  “你笑什麽？”

  南朝王覺得詫異，生性謹慎的他不由得雙眼微眯，暴喝出聲問道。

  “我在笑，你馬上就要死了。”李慕嘴角那猙獰的笑容愈發張狂，逐漸變成了大笑，笑聲徘徊在屋內，刺痛著南朝王的耳朵。

  “寡人會死？無知的小子！”南朝王也被氣笑了，他隻覺得李慕這是已經瘋了，可突然間，他卻麵色一變。

  感受著體內那丹田處的暴動，他大驚失色的瞪向了李慕，喝道：“你居然下毒？？！！”話音剛落，體內那暴動的內氣就衝斷了他的經脈，隨著一口鮮血噴出，剛剛還不可一世的南朝王不甘的瞪大了眼睛，無力的癱到在椅子旁。

  看著那不可一世的南朝王徹底氣絕，李慕也吐出了一口烏黑的血，剛那刺入他手腕處的銀針顯然也是下了毒的，可在他那可怕的自愈能力麵前，還沒有毒藥能要了他的性命，剛剛手腕失去知覺也不過是被銀針封住了穴脈罷了。

  李慕拔出銀針，看著那烏黑的針尖，輕笑了一聲，扔向了南朝王的眉心。

  “看來...這南國也不能待了...隻是不知道現在的我還有沒有實力帶小愈逃出南朝...”

  李慕喃喃自語道，然而別說逃出南朝，就憑他現在這因為中毒而無力的身子，連能不能活著出這客棧都是兩說。

  突然，李慕的餘光瞥見了一絲不尋常，那死了的南朝王臉色居然還是帶著血色...

  “難道...？”李慕沉吟了片刻，走上前半跪在南朝王屍體旁，看著那麵色如常的屍體，他忽然把手伸向了屍體的臉皮，用力一扯。

  “嘶...！果然。”

  隨著李慕一扯，那屍體的臉皮竟然直接被扯下，暴露在李慕麵前的，是與之前在山中殺了的易容死士容貌相差不大的臉。

  看著手裏那質地非常真實的麵具，李慕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與此同時，他的心中也油然生出了絕望的感覺。

  “隻怕...這就是千麵帝了，可千麵帝又怎能會如此輕易的死在我手上...”李慕癱坐在了屍體旁，毒藥逐漸發作，他身體上的無力感也越來越濃。

  “難不成...”李慕想著想著，頓時苦笑起來，回憶著之前“南朝王”說的話，歎道：“隻怕...千麵帝真的不止一個人...”

  若是真的如此...那隻怕這天下，再也沒有我們二人的安身之所了...

  人人都可能是千麵帝！

  每個人都可能是千麵帝易容而成的！

  想到這裏，李慕那如柴火般瘦弱的身軀不由得不寒而栗。

  而就在這時，屋外卻傳來了那名為老付的大太監的尖叫聲：“大王被殺了！！！！快拿下這野小子！！！”

  聽到這極為刺耳的尖銳聲音，李慕的眼中閃過一絲寒芒，他無奈的輕歎了一口氣。

  這樣看來，這場仗是不得不打了。

  看著那門口湧入的三十餘名藤甲護衛與那名完全看不清實力深淺的大太監，李慕伸出大拇指擦去了嘴角的血跡，他知道，在這群人麵前自己怎麽解釋都沒有用，更何況...這群人中也可能有著千麵帝的存在！

  “嗬...”

  李慕那帶著一絲血痕的嘴角扯出了一個獰笑來。

  “想殺我...？”剛剛入鞘的石劍別雲“鋥”的一聲又被李慕抽出。

  “可沒那麽容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