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卿辰退出遊戲後發現，環視四周一片漆黑。隻有他一個人躺在沙發上，手機上的電池顯示：電量不足10%。

  這一天不知不覺便已飛逝。一個老頭提著水桶、拽著拖把，在大廳裏貓腰洗地，朝陽從他光禿的頭頂緩緩地升起。

  張卿辰揉了揉眼睛，走到前台的抽屜前，搜出來一包開了封的白沙煙，倒出一根遞給那老頭：“老彭，這麽早上班了？”

  那老頭接過煙，也不吸，把煙屁股在手裏頓了兩下，就別在了耳後，繼續拖起地來。

  這彭老頭是個悶葫蘆，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可卻著實勤快，早班晚班都他一個人上。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若不是他常常在考勤表上做點手腳，就張卿辰那點工資，早就被扣完了。

  張卿辰打點完他，大大地打了個嗬欠，準備回家好好睡上一覺。當他提著兩盒炒粉回到家時，他弟弟還在電腦跟前奮戰。

  張卿海是做挑戰主播的。簡而言之，即是到各色主播的房間去打擂台，PK贏了可以得到英雄皮膚、化妝品、水果零食等。他曾與“荒城餓死神”比吃，兩人大戰一天一夜，張卿海吃了九個漢堡、四碗臭豆腐，三隻榴蓮、八份螺螄粉還有一大鍋米飯，等到“餓死鬼”吐的那一刻，張卿海放聲大哭，差點把胃都哭了出來。

  那一天，“荒城餓死神”掉粉10萬餘，“富有四海”一戰成名，終於有了自己的直播間。偶爾能有幾個打賞，給張卿辰買了一件30塊錢的黑領T-shirt，張卿辰心頭一顫，也就再沒催過他找工作，任由著這個弟弟胡來。

  可自有了些粉絲之後，張卿海心理起了變化：從以前的敢打敢拚，變得小心翼翼，掂輕怕重，再也沒有吃翻餓死神的驚網壯舉了。

  由於自己的人氣江河日下，每日都掉上百粉絲。張卿海隻好卷土重來，強勢PK各式播主，蹭點熱度。近日裏風頭正勁的，是個以健美擺擂的網紅，號稱“欲海觀音”。她一臉禦姐範兒，身材玲瓏有致，揚言能大開一字馬，單臂撐地行走。

  張卿海哪裏服氣，定要與她比個高下。那“欲海觀音”濃妝豔抹，衣著暴露，看起來也不過是賣肉一族，卻不想她還真有幾分本事。那兩隻芊芊玉臂，竟可撐地而起。兩條修長纖細的雙腿平平展開，在各式美圖濾鏡下更是美倫美奐，驚才絕豔。

  “這娘們還能做到！”張卿海與人PK之常事，慣使蠻力，你若有三分才能，我定要顯露五分；你吃得性命不要，我必舍生忘死也在所不惜。張卿海方方麵麵不甘落後，見她衣著暴露，連忙也將上衣脫了，露出結實的肌肉；見她一字馬平直無滯，一個下腰劈叉，脹得滿臉通紅，仍自強忍。他膂力過人，單憑兩指即挺立不倒，青筋凸起，支持數立時蹭蹭上漲。

  “欲海觀音，你輸了！”張卿海眼見PK成功，正要放下酸疼麻痹的雙腿，怎料那女子還有後手：任張卿海百般神通，她隻不屑地瞧了一眼，立即反身而起，倒立而行，一字馬仍是紋絲不動。她本就隻穿一件吊帶背心，如此上下翻轉，立時春光無限。粉絲群裏頓時火爆起來：大拇指和色色的表情包絡繹不絕。

  張卿海從不認輸，怒道：“用手臂扶地，算什麽本事？”他在攝像頭上嗬了口氣，擦拭了一下，指說道：“瞧好了，我不用手，也能使得！”

  隻見張卿海緊緊盯著“欲海觀音”倒立行走的視頻，好似入迷一般。

  “看什麽呢？也不怕長針眼！”“欲海觀音”想這“富有四海”自知不敵，失了爭勝之心，轉而覬覦自己的美色，這不放聲大罵。

  此時張卿海雙手緩緩舉起，“欲海觀音”得意道：“怎麽著，比不過了？那也不用舉手投降啊！”

  怎料張卿海雙手舉起，身體卻漸漸升高，好似憑空飛升。但升不過幾寸，隨即定住。眾網友見他雙手不扶，一字馬如初，而能憑空行走，自是那物的神通。他片刻間膨脹至此，並能以此立身，甚至行動自如，可謂雄偉大丈夫。支持率怎不大幅上升？

  那“欲海觀音”初時看得目瞪口呆，滿麵驚容，手一哆嗦，整個人摔倒在地上，這可是一敗塗地，再無轉圜了。

  她抹去額上細汗，蹙起一雙柳葉眉，罵道：“好你個下流胚子，老娘還治不了你了！”

  張卿海正當得意，在鏡頭前肆意炫耀。突然見一白麵女鬼，憔悴不堪，愁雲慘霧，嚇得他胯下一軟，當即跌落下地，正將那物壓在身下，這兄弟相殘，何其慘烈，張卿海痛得頓時鬼哭狼嚎。

  原來那欲海觀音敗局已定，心中卻是不服，怎麽也要殺殺他的氣焰威風。她把心一橫，將美顏濾鏡關了，又把臉埋進了一盆清水，那盆水片刻之間就由清變黃，從黃轉黑。待她抬起頭來，張卿海莫說欲海，直嚇得慌山壓頂，怎能不功敗垂成、受傷慘重？

  “你好歹毒！”張卿海忍痛說道。她這一招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兩人的粉絲都是大受恐嚇，自然都如鳥獸散盡。

  張卿辰聽見他慘叫之聲，急上前來查看。了解事情原委之後，狠狠打了他屁股一下：“成天搞直播能有什麽趣味，還不如跟我去玩“真實人生”。有哥哥在，斷不令你受如此欺負！”

  “真實人生？好玩嗎？有雞腿吃，有美女看嗎？”張卿海摸著胯下，好奇地問。

  “莫說雞腿美女，待你我兄弟修成仙身，天下的金山銀山，都是咱們的！”

  “好，好！”張卿海一連說了兩個好字：“這潦倒日子沒法過了，我們到真實人生裏修仙去。”他疼痛稍減，站起身來，問道：“要充多少錢？”

  張卿辰一聽，往他腦袋上狠狠地打了一下：“這麽多年，我倒沒瞧出來，你小子還是個人民幣玩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