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痢疾！？”

  不知道人群中誰吼了一聲，滿大街的人瞬間消失不見。

  隻剩下一個竹筐在大街上原地孤獨打轉。

  痢疾這病擱古代那就是絕症。

  開創盛唐的李世民據說就是死於痢疾。

  連擁有天下的皇帝都頂不住的病，更何況一般小老百姓。

  而且痢疾屬於消化道傳染病，一旦與病人共同進餐，喝水什麽的非常容易被傳染。

  沒想到朱興出來視察流民，卻遇到如此重大的傳染病危機。

  “剛才古冬兒說家裏十幾號人都得了病，看來已經開始傳染了。要控製傳染的話，我們才三個人明顯不夠。”

  旋即，朱興將懷中紋龍腰牌遞給小瑤，說：“你去找順天府府尹，讓他多帶點人過來。”

  順天府屬於地方行政機關。因為在京城，所以府尹的官職比起其他地方官要高許多，品級為正三品。而且還不屬於總督管轄，算得上一方大員。

  但在皇室宗親麵前，順天府還是要聽話的。

  “你！”朱興回頭看向與店員縮在一起的馬修平。

  還沒發話，馬修平連連磕頭：“大人，我上有老下有小。況且小人不懂什麽醫術，對於痢疾愛莫能助……”

  這貨還以為朱興要他去照顧痢疾病患呢。

  “你激動個什麽啊？我是讓你準備好偷錢樂山的畫像，然後給我送到皇宮裏的興王宮。算起來被偷的是你的錢，總要給你追回來不是？”

  能減少損失，馬修平當然求之不得。

  但現在他滿腦子都是“興王宮”三個字。

  見馬修平那癡呆的模樣，朱興帶著抱著藥材的胡默刀和古冬兒，直奔古冬兒爺爺所在地。

  等徹底沒了人影，藥材鋪的幾人才長籲一口氣。

  “好險，還以為這次會人頭落地。”

  “也太倒黴了吧，遇到剛剛從昏迷中醒來的興王。”

  “聽說興王救過皇上，所以被皇上封王，還特意安排其在宮中居住。比起一般的皇親國戚還要高幾分。”

  “嘁，看起來也就一普通少年。管得倒挺寬的。”

  “怎麽說話的！？”馬修平像彈簧一樣跳起，給了斷手店員一個暴栗，“要不是你沒事幹拿秤砣砸人家小女孩，我們會被興王盯上？那些藥材錢就從你工錢裏扣！”

  另一邊，朱興帶著兩人走在街上。

  也許是痢疾的消息傳開了，街上的人流比平時少了許多。

  胡默刀神秘兮兮地湊過來，小聲說：“公子。送藥材這事兒交個我就行。您沒必要為一些流民以身犯險。萬一被傳染上痢疾怎麽辦？”

  確實。送藥，控製傳染。朱興隻需要自己下令，就有一幫人替他把事情辦好。

  沒必要冒著被傳染的風險，親力親為。

  雖然朱興很想說這是為了給朱厚照分擔壓力，給其延壽，必須自己親自上手，以防意外。

  但誰信？

  他隻是拍了拍胡默刀的肩膀，意味深長地歎了口氣，然後繼續向前。

  一副憂國憂民的模樣。

  胡默刀激動得差點當場跪下。

  早年胡默刀還是個江湖遊俠時，見過不知道多少不把賤民當人看的達官貴人。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這句話胡默刀深有體會。

  但現在麵前有位皇親國戚居然願意為了一群毫無地位的流民，不懼痢疾絕症，親自送藥。

  “或許，我這次真的跟對人了。”

  胡默刀暗自下定決心，自己無論如何都要保證朱興的安全，哪怕是豁出這條老命。

  一炷香時間過後，在古冬兒的指引下，朱興跨進廢棄的城隍廟院子。

  迎麵而來的就是陣陣痛苦的低吟聲。

  十幾個大人橫七豎八地躺在簡單拾掇出來的幹淨地麵上。四個比古冬兒還小的孩子穿梭其間，充當護理的角色。

  院子四周堆滿用過的布片。蒼蠅，蚊蟲被大餐布片吸引，久久環繞，不願散去。

  好一片煉獄場景。

  “冬兒姐姐回來了，還有藥！”

  孩子們本想引上來，但被胡默刀的刀疤臉給嚇退了。

  不得已，朱興隻能找個借口支開胡默刀。

  “老胡啊。你幹脆回去接一下小瑤他們，怕她找不到地方。”

  等刀疤臉一走，孩子們再次恢複活力。

  “冬兒姐姐，你可算回來了。叔叔他們病得很嚴重。”

  “他們一直上吐下瀉，連說話和吃飯的力氣都沒有了。”

  “水，水……”

  附近一名衣著襤褸的白發老人用盡力氣，擠出一點聲音。

  “爺爺！”古冬兒放下藥材，滿心焦急地給白發老人端來一碗涼水。

  “等等！”

  朱興這一吼，嚇得古冬兒手裏的碗被摔成碎片。

  “痢疾是病從口入的典型。水都要煮沸才能喝。”

  古冬兒本來就一頭霧水，哪懂什麽病理。朱興說什麽她就做什麽。

  可古冬兒爺爺真的非常渴，嘴唇幹裂猶如旱地。

  打開界麵，網購一瓶農夫山泉。

  一兩銀子一瓶，血虧。

  小心翼翼地給老爺子灌下，本來雙目緊閉的他微微睜眼。

  “謝謝這位小兄弟。不過，我們都得了痢疾。小兄弟你還是趕緊離開。”

  “放心吧，老人家。我沒事的。你還是躺下休息吧。”

  不過還真有夠怪的。

  大人全部出事，但小孩子們卻什麽事都沒有。

  “嘿，小孩。”朱興叫住個鼻涕水流不停的半大孩子，“你們吃的東西都在哪？”

  順著小孩手指方向，朱興走到破廟神像前，揭開竹籃上的油布。

  “油炸豆腐？白饅頭？夥食還挺不錯的。”

  鼻涕小孩補充道：“我叔做的油炸豆腐可香了。每天晚上他都會把沒賣光的油炸豆腐送過來。”

  換句話說，大人小孩都吃過同樣的東西。

  痢疾屬於消化道係統疾病，病因不是吃的，就是喝的。

  “小朋友，那你們喝的水是從哪來的。”

  “喏。就是牆角的那口井。”

  剛到青磚井口邊，一股潤人的涼意將朱興身上的盛夏炎熱驅散。

  “好像有股奇怪的臭味。”

  鼻頭湊到井邊聳動，果然。有股類似與臭雞蛋和爛肉的氣味從井底飄出。

  但水井裏麵的黑暗似乎能吞噬一切光線，完全看不清底下的狀況。

  將腳邊的木桶丟下去，隔了一秒多才傳來回響。

  “我勒個去，至少有十多米深。”

  有什麽辦法可以不用下去就能查看井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