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6章 光輝,陰暗,人性
作者:雲霄野      更新:2020-03-05 18:55      字數:2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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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迄今為止,蕭唐結識的水滸中人以及在青史留名的人物早就不勝枚舉,可是當他聽得吳玠這個名頭之後,仍是不禁心頭一震。

  畢竟這可是引領和尚原、仙人關等大捷,致使金人始終不敢窺視蜀地,所立下的赫赫戰功更有資格配得上“中興四將”名頭的四川宣撫使,連同他的兄弟吳璘,都列屬南宋因在高宗時抗金戰果最為顯著而被追封為七王之一的吳玠吳晉卿!

  雖然說吳玠也有向張浚出謀誣陷曲端謀反,致使那個與蕭唐也有些交情的名將被迫害慘死的汙點其實說起來曲端在抵抗經過入侵時也曾因與另一員抗金將領李彥仙不和,又考慮到保存自身實力而拒不發救兵,而導致那個率領義勇占據陝州抵抗金國兩年的英烈犧牲身死;就連老、小種經略相公的族叔,上一代種家軍名將種諤也曾在元豐年間的宋夏戰爭中索性按兵不動,導致與他敵對且一意孤行的徐禧連同上萬名宋軍將士在永樂城皆為夏軍所殺

  人性複雜,人無完人。其實有很多矢誌報國的名將,未必就是堪稱道德楷模的聖人。恰恰相反,有不少將領在舍身奔赴國難的同時,若是遇到與自己彼此仇視讎怨的同僚,便毫不猶豫的使出些陰狠毒辣的手段除掉擋在自己眼前的絆腳石,這種行為對於他們來說似乎也並不矛盾。

  所以蕭唐見到這個尚在軍中處於微時的吳玠,他也並沒有心生厭惡與戒備,相反的,蕭唐對於這個保全蜀地不失,在正史中被追贈諡號為武安的涪王很是好奇。

  而此時蔡鞗聽吳玠這個低階武官談吐有禮有節,他便斜眉側目,倨傲的向吳玠問道:“你這廝,可是良家子出身?”

  雖然蔡鞗擺出副居高臨下的架勢,可是吳玠也絲毫不敢怠慢,他忙向蔡鞗回道:“好教蔡相公知曉,小人雖投身行伍,胸次也無經綸濟世的才識。可是蒙先父教誨,自幼也曾過讀些經書,識得些禮法教化。”

  本來軍中良家子在秦漢時期是指從軍者並非是七科謫內(指賤民、刑徒、奴隸等等)或者醫、巫、商賈、百工家的子嗣,而宋朝時節軍中兵源又有很大的比例都是迭送充軍的賊配軍、各地食不果腹的閑漢潑皮或者受災的流民百姓,是以良家子出身也是指從軍者家世殷富清白,祖上非是大戶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所以當蔡鞗聽聞吳玠是從軍的良家子,他的臉色也緩和了不少,蔡鞗又微微頷首,說道:“既恁的,你隻管按軍令行事,有甚分付時,本官自會喚你。”

  吳玠聞言立刻喏喏連聲的應了,而在一邊旁觀的蕭唐將他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裏,似乎也有些明白吳玠部曲的上官為甚麽似乎待他並不是十分待見了。

  隨後的幾日間,蕭唐也從吳玠那邊對於目前宋軍開始進逼夏國的戰局多了一定的了解。兩國交兵,也不是非要確定在某個時日投入所有兵力悍然發動進攻,早在蕭唐率領京畿與京西的宋軍出京之前,夏國早就開始一麵鞏固現在占據的寨壘,加固城牆、拓寬城壕並修葺各種工事加以備戰,一麵派出數路兵馬向鄜延路、涇原路等地界治下的邊寨縣鎮發動騷擾侵襲,戰火甚至已經蔓延到了延安府北麵的縣鎮。

  官家又為何任命蔡鞗為正監軍,蕭唐為副監軍,坐鎮西軍的幾個大佬級人物自然也是心知肚明,既然局部戰爭已經開始,而宋夏戰爭的前線地域橫山作為西夏政權的發祥地,橫山羌又喚作山訛,其諸部族人不止作為夏國逾高超遠、輕足善走的步跋子軍主力,在綿延近千裏的山區地帶時不時出入邊境於宋軍內采用出沒無常,避實擊虛的遊擊戰進行襲擾,西軍內各部主將也不可能留守在轄區恭候蕭唐等人到來之後,再去繼續按照大宋以往攻伐夏國所推行淺攻進駐的策略,步步蠶食夏軍。

  蕭唐倒也明白童貫、老小種經略相公等主帥心中的想法,反正所謂的監軍不過是官家要做人情教蔡鞗等人白領一份戰功的,似自己這等曾作為主帥督軍出征的將官還好說,至於那個蔡鞗甚麽督察將帥的監軍天使,老老實實的坐鎮後方,打仗時別給老子添堵就行。

  可是這麽一來,本來還能與童貫和老小種經略相公攀上些交情的蕭唐倒也算是牽連,被那些軍中大佬給甩在了戰線後方。

  隻不過當蔡鞗聽聞遊擊奇襲的夏軍侵襲宋境,甚至連延安府周圍也不太平之後,他的臉色登時一變。

  何況做為督戰西軍的監軍官,就算軍中宿將把他隻當成是個坐鎮後方的礙眼擺設,好歹蔡鞗與蕭唐也不能和前線奮戰的宋軍距離拉得太遠。大軍都打進內蒙古、寧夏地界了,監軍官還留於陝北窩在路治首府中眼巴巴的等消息?白撿戰功也沒有這種便宜事。所以在延安府隻略作整頓之後,蔡鞗與蕭唐等人還需要北上到綏德州臨夏城駐紮,在那等候與正率部於無定河一帶與夏軍周旋的西軍主將劉法會麵。

  而綏德州本來屬於大宋永興軍路治下,而後又被夏國打破占據,在宋熙寧三年才複又被宋軍奪回。而臨夏城一聽這個名頭便知也是宋國在與西夏於邊庭打拉鋸戰時修築的軍事重鎮,建成至今還不過二十年,那般兵事凶險的地界因宋夏互有輸贏而時常易主,得失無常,若是駐紮在那個險惡去處蔡鞗心說萬一出了些岔子,自己豈不是要折在那些如虎狼一般凶殘的蠻夷手中?

  吳玠見蔡鞗麵色有異,他便又立刻道:“如今我大宋雄兵三路齊發彼此呼應,已使橫山諸部夏賊首尾難顧。臨夏城中甕城、箭樓、弩台、城壕等防事修葺早已齊備,饒是有夏賊越山路險域前來偷襲,城池固若金湯,如何能輕易打破?何況克戎、米脂、鎮邊、清邊等數寨也皆有我部人馬呈掎角之勢已據敵軍,夏賊攻打任何一處便要受綏德州數步兵馬包圍,定能保得邊庭寨壘不失。”

  蔡鞗聽吳玠說罷雖然未做言語,可倒也算是放下心來。而蕭唐也注意到了吳玠談吐有節有禮,臉上總會掛著溫文爾雅的笑意,便是待行伍軍健甚是冷漠的蔡鞗似乎對他的印象也愈發好了起來,可是吳玠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質,在多是剽悍莽夫的西軍中卻又似乎總有些格格不入。

  就好像嘯聚山林,一身草莽氣的綠林強人和那些書生氣很濃,終日口中好說之乎者也的腐酸儒生幾乎不太可能性情契合。蕭唐也能發覺出吳玠在這些時日中一直在有意無意的巴結蔡鞗與自己,顯然又與他那上官裴忠不是一路人。雖然他也生得虎背狼腰、凜凜一軀,可是在一些剛直粗莽的軍中漢子眼中,吳玠似乎又少了分鐵血漢子的敞亮與豁達,不止是他好迎奉權貴的行徑可能多少會讓些軍中同僚看不入眼,蕭唐在與吳玠接觸時,也總感覺到他會讓人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饒是吳玠的上官裴忠看來甚是鄙薄他看似三頭兩麵的行為,而蔡鞗似乎也把吳玠當成是一個要諛媚自己而上位的行伍匹夫,他們都不清楚吳玠會成為甚麽樣的人,做成甚麽樣的大事,可是蕭唐卻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