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爍多少有點不願見楊寧。

  他為了鳳凰蠱，專門跑了一趟五毒教。可惜培育方法雖然搞到了，但是卻麵臨著更大的障礙。

  按照五毒教的記載，所謂的鳳凰蠱還真就是以鳳凰的心髒為蠱池，培養出的一種特殊蠱蟲。這種蠱蟲以鳳凰精血為食，強行把鳳凰浴火重生的神通剝離，轉化為可以對人施展的蠱術。

  這是一種極為殘忍，也極為奢侈的蠱術。需要以一隻鳳凰的生命為代價，才能施展一次。

  而浴火重生，則是一種已經涉及到生命規則的神通，一種逆轉生死，改變規則的神通。換句話說，依然是命格領域的力量了。

  這也就意味著，鳳凰這種生靈，不愧是牧人培育妖族的巔峰之作，生命層次已然達到了命格的水準，有了改變規則的能力。

  這也從側邊印證了巫族曾經的輝煌。

  但是問題來了，沒有力量是憑空誕生的。想要把一隻孔雀培養成鳳凰，達到生命躍遷的程度，何其困難。又需要何等的資源去堆砌。一個人修煉到這個層次，都如此困難，更何況把一個牲畜培養到這個層次。

  紅雲，臭臭，這些跟了自己這麽久的牲畜，也不過處在妖變的邊緣，遲遲無法突破最後的關隘。他又有什麽信心，短時間能培育出鳳凰這樣的神獸。

  而且，之前從五毒教帶出來的幾隻孔雀，因為他現在還沒抽到套裝的雞圈，隻能隨身攜帶。長安一行，為了行動方便，隻能忍痛放生了。所以，至今為止，鳳凰蠱也都是理論，他都還未真正開始操作。

  也因為鳳凰蠱獲取困難，黃爍難免想了些其他辦法。倒還真有一種一勞永逸的手段，可是黃爍不知道怎麽開口。

  楊寧的問題其實很簡單，連續激戰，傷上加傷，體內經脈寸斷，藥石無法連接。致使其生機循環受阻，全憑一口真氣和藥物吊著一條命。

  有鳳凰蠱，這個問題很好解決，逆轉生死，重接經脈就好了。但是沒有，也不是沒有辦法換個身體不就行了。

  沒錯，人蠱之術，就能輕易解決楊寧的問題。

  但是黃爍不敢開口詢問。

  姑且不論大唐人對巫蠱之術的鄙夷態度，就是讓楊寧好好的一個大活人，變成有點活死人意味的人蠱，他估計就不可能接受。看看唐書雁對自己變化的態度就知道了，不是誰都能接受變為異類的。

  五毒教弟子不在乎，是因為他們常年和巫蠱打交道，對他們來說變的不是人蠱，而是神化。孫飛亮能接受，那是因為愛情，純粹的守護。

  楊寧行麽？

  這是黃爍有些不敢麵對楊寧的原因。明明有辦法，卻不能說，愧疚和無奈讓他無法直麵楊寧。

  但是，現在不見不行了。

  黃爍很清楚，楊寧作為天策府總教習，幾乎所有的將士都被他調教過，有過師生之實。所以楊寧別看職位不高，但在天策府的影響力，甚至比曹雪陽還高，幾乎不亞於大統領李承恩。

  所以下一步，要讓天策府抗旨也要動起來，曹雪陽的威望並不夠，還是要楊寧出馬。

  “二叔！”

  楊寧很好找，沒有特殊情況下，幾乎都在校場，訓練士卒。

  相隔大半年，再見楊寧，黃爍還是忍不住鼻頭一酸。肉眼可見的衰老，生機衰退，不過四十多歲，頭發已經花白，身子明顯瘦了一大圈。

  唯一不變的是那雙爍爍有神的雙目，透著沉靜和堅韌。

  聽見黃爍的呼喚，楊寧扭頭看到黃爍，眼神中透著複雜的情感。

  “你小子瘋了，怎麽敢回來。走，趕緊走！”

  楊寧還是和曹雪陽不同，曹雪陽雖然忠於皇室，但也有自己的想法，否則當初也不會找上黃爍，讓他去取走薛直的首級。所以曹雪陽見到黃爍，完全沒把他當通緝犯，自始至終都還是她手下的親兵而已。

  但楊寧對皇室的忠誠更純粹，更堅定。一邊是信仰，一邊是重視的子侄，當黃爍出現在老將麵前的時候，無疑是在撕裂他的內心。

  最終，這位一生忠於皇室的老將，還是唯心的叛逆了一次。如果早十年，說不定他會親手拿下黃爍，押送京城。但是生命臨近終點，這位對皇室忠誠了一生的男人，也終於有了點私心。

  不過黃爍也不願他難做，上前輕輕扶住楊寧。

  “二叔，你糊塗了？安祿山都反了，我和蒼雲軍的事還叫事？平反是早晚的，隻是戰事緊張耽誤了罷了。我問心無愧，又有何敢不敢的。”

  “問心無愧”

  楊寧嘀咕了幾聲，臉色逐漸緩了下來。

  “是啊，問心無愧，小子做得好。無畏個人得失，行正事，做正人，你比二叔強。”

  黃爍這才和他提及撤離的事。不過楊寧的態度和曹雪陽如出一轍，斷然不信洛陽城守不住。

  不過他卻也比曹雪陽好勸。黃爍直接拿出了禦魔天師的銅印。

  “我的身份嬸子給你解釋了吧？我和蒼雲軍們在和安賊的狼牙軍戰鬥的時候，就已發現，安賊已然入魔了。狼牙軍的精銳雖然軍陣不如我們，但是有著魔氣的加持，個體實力強橫，且不畏生死。你覺得就洛陽城內那些剛招募的市井青壯，真能擋得住？您和明教交過手，應該體會過不畏生死的高手有多恐怖。”

  楊寧瞬間臉色大變。

  明教那幫瘋子是他心中最大的陰影。狂熱的信仰，讓那幫人拚起命來，十分恐怖。當年光明寺一戰，天策府雖然贏了，但也是慘勝，損失相當慘重，這麽多年都沒緩過勁來。

  現在黃爍用明教類比狼牙軍，瞬間就讓楊寧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真有如此恐怖？”

  “有過之而無不及，狂信徒多少還有理智，入魔者，完全被殺戮的支配，全無人性。”

  “壞了，洛陽危矣。小三，我們無令不能入城，隻有你了。算二叔求你了，務必保下洛陽城啊。”

  保下洛陽，黃爍苦笑，楊寧這也是病急亂投醫。四十萬叛軍，就算把蒼雲軍和天策府都拉來，也不夠填牙縫的，靠他自己又能如何。

  “二叔，我馬上就去洛陽城內看看情況。我已和曹帥說好，先把天策的家眷撤離，斷了後顧之憂。不過洛陽現在畢竟孤城一座，守十有守不住了。現在的關鍵已經不是洛陽，而是潼關。隻有那樣的關隘，能限製住安賊大軍的展開，才更易防禦。所以你們的當務之急，是潼關。”

  黃爍是真怕楊寧頭腦一熱，要去守洛陽，所以刻意強調潼關的重要性。

  “你放心去吧，你二叔我也是懂兵法之人，戰略高於戰術的原則還是知道的。撤離家屬是個好主意，沒了後顧之憂，我軍將士自可進退自如。”

  見楊寧答應了，黃爍才鬆了口氣。辭別了楊寧，轉身趕赴洛陽城。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可能爭取時間，保證天策府的撤離。希望洛陽城爭點氣，多抗幾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