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伊人安安靜靜的聽著，纖細的手指悄然抓緊了胸前的衣服，過度的緊張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李醫生凝眸望著她欲蓋彌彰的反應，心中突然升起了幾分憐惜，嗓音很柔和的問：“伊人小姐，您怎麽會好奇這種問題？是不是……您和楚先生之間有了什麽變故？”

  楚昔年一眼看中了舞會上單純懵懂的秦伊人，進而鍥而不舍的展開追求，最後終於得償所願。

  然而李醫生與秦伊人的初次相遇，遠遠比楚昔年還要早許多。

  那個時候，秦伊人一身是傷的從某家醫院醒過來，一點一點明白了自己失憶的現實。

  在那些無法接受瀕臨崩潰的日子，是李醫生和秦家人一起陪伴她走過來的，結下的情誼非常深厚，稱得上知己至交。

  隻可惜二人身份差距太遠，否則李旭絕對會在第一時間搶先向秦伊人表白。

  就連幾年之後的如今，李旭明知道秦伊人和楚昔年已經進展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他卻依舊決然一身。

  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是為了什麽，銘心自問，似乎從沒有想過要為了一個根本不愛他，甚至根本不知道他愛她的女人守身如玉。

  這幾年中，他通過各種渠道認識了各種各樣的女人，其中不乏有樣貌更加精致美麗的類型，卻無一人能給他怦然心動的感覺，一如秦伊人這般。

  “大概談不上什麽變故。”秦伊人呼吸不暢，臉色多了些病態的蒼白，言不由衷的說：“我還是很喜歡他，但是，喜歡也不一定非要在一起。”

  類似的情感隱私，她不會對一個心理醫生提起，卻不舍得讓朋友替她擔心。

  敏銳的意識到秦伊人話裏未盡的含義，李旭的心跳驟然加速，喉嚨幹澀的咽了下口水。

  一股衝動和憐惜使得他頭腦發熱，藏在心底很久很久的話在下一秒脫口而出：“伊人小姐，如果您在這裏生活的不開心，我願意帶您離開。”

  接觸到秦伊人莫名其妙的視線，他鼓起勇氣解釋著：“實際上我前些日子考取了國外常青藤學校的入學資格，將在下個月前往美利堅研讀心理學的博士學位，聽說您失憶前一直在那邊生活，倘若您想找回記憶，回到過去生活過的地方是最輕鬆的辦法。”

  秦伊人僅僅從言夏夜那聽到了關於她過去的隻言片語，暫且無從判斷過去在美利堅留學的事是真是假，可比起這個，還有另一件更讓她不安的事：“你怎麽知道我想找回記憶……”

  “我怎麽說都是專業的，不過您放心，我有我的職業操守，未經您允許的情況下，我不會對您的哥哥說實話。”垂下眼簾掩飾住沮喪的心情，李旭尷尬的扯扯唇角：“對不起，我剛剛的邀請實在太唐突了，您不用回答沒關係。”

  “不會。”秦伊人眉眼帶笑，很溫柔的樣子，“謝謝你的邀請，有些時候，我也想過就這麽拋下一切，逃到所有人都找不到我的地方去。”

  李旭心中狂跳，豎起耳朵不肯錯過任何一絲回應，期期艾艾的問：“那……”

  秦伊人輕輕搖了搖頭，笑容裏夾雜著苦澀的味道：“可我不能隻為自己考慮，我有我的朋友和家人，還有多年前做出的承諾，我不再是個孩子，沒有任性的資格。”

  “是嗎……”

  即便早料到會是這樣的回答，李旭仍然失魂落魄的歎了口氣，暗自嗤笑自己這樣真不像是個專門研究心理的，反倒像是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

  秦伊人不想害他難過，鄭重其事的望著男人的麵孔，認認真真的微笑：“再次謝謝你的心意，醫生。”

  “是我太衝動，希望沒給您造成困擾。”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李旭清楚他差不多該就此死心，索性連準備好的告別都一並說出口：“我下個月就要離開這個國家，這或許是你我最後一次見麵，不管我們相隔多遠，隻要您需要我，都可以隨時和我聯絡，我對您始終……”

  “小姐，您有客人來訪。”門口響起的聲音打斷了李旭的告白，女傭敲了敲房門，畢恭畢敬的匯報：“是一位姓季的小姐，她說您一定會見她。”

  季小姐？

  秦伊人柳眉微蹙的想了想，忽然追問：“那個季小姐是不是齊腰長卷發，長相漂亮又時尚，看上去好像哪裏的明星一樣？”

  “沒錯，就像您說的那樣。”

  好不容易營造出的氣氛一掃而空，李旭半尷不尬的閉上嘴巴，準備等著女傭離開，再好好說完他的心意。

  然而秦伊人漂亮的瞳孔縮了縮，再沒心思聽他接下去的話語，匆匆起身往門外走，十分抱歉道：“對不起醫生，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去做，祝您在國外求學順利，馬到功成。”

  話音落下，她纖細的身影閃出了房門，隻餘下淡淡優雅的香水味道。

  坐在沙發上的醫生啞然的望著心上人離開，哭笑不得的皺緊眉頭，心裏多了點被人無視後的惱怒。

  他可以接受秦伊人不喜歡他，可她這樣輕視他，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心中憐惜的感情逐漸被怨恨取代，他左思右想不安分的在沙發上換了幾個坐姿，最終還是拿出手機，撥打了秦天澤的號碼。

  把手機放到耳邊，男人眼眸沉沉的盯著不遠處嚴絲合縫關閉著的房門，慢條斯理的向那邊報告：“秦先生，伊人小姐眼下的心理狀況非常危險，雖然原因尚不明確，我認為她有試圖恢複記憶的傾向……”

  ……

  “真的是你。”

  跟隨著傭人來到另一間小客廳，秦伊人眼中劃過一絲厭惡，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停下腳步，審視著窗邊悄然靜立的女人。

  對於諾大的江海而言，季家早已是昨日黃花。

  不過季家這位大小姐似乎半點沒受什麽影響，全套的香奈兒將她裝扮的弱不禁風，嬌美的容顏一如少女，水汪汪的大眼睛眼波流轉，緋色誘人的唇角總是含著不多不少的笑意。

  憑心而論，這樣的女人的確稱得上是個尤物，楚昔年會深深迷戀上她，並不怎麽令人吃驚。

  但那畢竟是楚昔年少年時期的過往，時至今日，本不該再揪著過去的感情不放。

  “是我。”窗邊的女人聞聲回眸，輕描淡寫的打量過秦伊人冷淡的表情，不以為意的倚靠著玻璃站住，“很吃驚嗎？其實我早就想單獨拜訪你一次，可惜你一直都住在昔年那裏，我想上門拜訪，又怕你不開心。”

  秦伊人心中冷笑，不肯承認她大概真的輸給了對方，姣好的小臉上一派冷淡，直言不諱的諷刺她：“既然知道我會不開心，你不該出現在這裏。”

  “抱歉，這個我做不到。”季蔓蔓好整以暇的擺出笑臉，眼神執著的望著秦伊人，亮晶晶的唇瓣一開一合：“因為我是為了楚昔年來的，我想秦小姐應該聽過我和昔年的過去，那個時候是我太天真，辜負了昔年對我的一片心意，現在我不再是當年少不經事的女孩，我回國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和昔年重新開始。”

  “你這是在挑釁我麽？”秦伊人額角處陣陣抽痛，咬咬牙硬是忍了下去，眼眸憤怒的回視對方：“我聽說過又怎麽樣？你自己也說了，那隻不過是你和楚昔年的過去，現在我才是楚家認同的未來兒媳，憑什麽要自降身價，和你糾纏不清？”

  “沒錯，你是楚家認同的兒媳，但昔年他真的是這麽想的嗎？”不動聲色的戳中秦伊人心中隱痛，季蔓蔓遊刃有餘的挑著唇角，十足可惡的緩緩道：“就算昔年曾經真的想要娶你為妻，那也是在我季蔓蔓還沒回到江海之前。”

  “你以為這麽多年過去，楚昔年仍然愛你？”

  宛如聽到天底下最荒唐的笑話，秦伊人扶著額頭惡狠狠的笑了，控製不住的拔高了聲調：“別做夢了，你把他當什麽？不愛的時候就玩消失，愛的時候就跑回來搶人，你以為這個世界都是圍著你轉的？”

  就算季蔓蔓和楚昔年有過很多年的感情，可說到底不過是少年男女之間的愛慕，又怎麽能比得上她和楚昔年的感情——

  用力按壓著疼痛不休的額角，她努力想要這麽說服自己，但心中的悲哀卻越來越深。

  季蔓蔓見到秦伊人這副搖搖欲墜的樣子，笑得更加愉悅了：“我不需要世界圍著我轉，隻需要昔年對我不忘舊情，要是秦小姐真的識趣，現在主動去找楚家退婚，或許還能保住你最後的顏麵，總比未來的某一天，昔年親自去和你解除婚約要好得多吧？”

  她的話太過傲慢，其中的篤定令秦伊人心神劇顫，難過的整顆心都縮成一團。

  同為女人，她很清楚季蔓蔓是真的很有自信，而那自信的來源，隻能是楚昔年曖昧不清的回應。

  難道，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徹底輸給季蔓蔓，輸掉了屬於她的楚昔年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