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唧～”靜寂的黑暗被一聲尖銳的鳴笛聲劃破。淡漠的機械聲音響起：“主世界修正失敗，幸存修正者1名。維熵不足，由於主世界排斥，修正者將被遣回。”

  “主人！”一聲歡快的少女聲響起，黑寂的空間亮堂起來。

  白茫空間顫動了一下，某個位置出現一個黑點，黑點一出現便瘋狂地旋轉，貪婪地吸扯著一切，不一會，便把周圍的空間扭成麻花狀。

  空間向上揚起了花瓣，下麵暈開了一片綠野，草叢中探出朵朵花苞，百花競放；上方仿佛有一支無形的藍色水彩筆肆意塗抹著，一片蔚藍的天空漸漸呈現出來。

  揚起的花瓣在空中打了個轉，而後，依依不舍地，徐徐飄落。

  鬆軟的草地上，橫臥著一弧沾著朝露的花瓣，似醺未醺。一隻白皙的小腳丫輕輕吻上，貼合，又輕飄飄的離去；腳踝旁，係著的鈴鐺一蕩一蕩的悠響著。叮鈴……叮鈴……少女赤著腳，滿懷憧憬地走向黑點。

  黑點似有察覺般的一滯，空間趁機發力，一個大逆轉，扯回原狀。黑點消失的同時，一道人影被吐了出來。

  少女停住前進的步伐，對人影微微一笑，如白蓮綻放，聖潔無暇。

  “歡迎回來，主人。”

  人影站起身來，那是一名紅發的男子，男子星眸微動，看著對麵的少女久久不語。

  “主人？”少女疑惑。

  男子低頭，“抱歉，我又失敗了。”

  少女靜靜地走過去，雙手輕輕抱住男子的左手，靜靜站著。

  ……

  “小天，這是多少回了。”

  “主人，小天……忘了。”少女訕訕說著。

  “也是，太多……”男子眼睛猛然睜大，轉頭看向少女，伸起的右手顫抖著移向少女的臉頰。

  “主人，小天沒事。”少女明眸似水。

  右手終究沒碰到少女的臉頰，而是直接穿過——少女的頭部竟然成了幻影。

  感受左手傳來的溫軟，男子笑了笑：“我真是混蛋啊！”

  “小天沒事，真的，主人。”聽了男子的笑聲，少女有點慌亂。“小天本來就是器靈，有無實體都沒關係……。”

  “每闖一次輪回，這裏也要跟著消耗二十年的光景，為了節省維熵，你每個二十年都在黑寂中度過，你，可是懼怕黑暗的呀！”

  “沒有啦，小天每次都睡過去的……”隻是對著男子的目光，少女的語氣越來越虛。

  “保持現世的黑寂的確可以節省維熵，但這小世界的熵增就不能消除，雖說它的傷害，一般情況下可以忽略。但你，這得多少年的積累才把你傷害成這樣。”

  “原來是這樣，小天就說為什麽感覺越來越虛弱……嘻嘻，主人，小天是不是很傻。”

  男子轉頭看向前方，“你這是何必呢……都到這種地步，多一次和少一次又有什麽區別呢？”

  “主人……”

  男子仰頭失神地望著天空，緩緩閉目，低頭。

  “足夠了，到此為止吧”男子的眼睛睜開，眼瞳微縮，抬起右手，一團暖光緩緩流轉。

  “主人！”少女急了，她部分幻化的身體正在快速的凝實。

  “犧牲你去賭一個不存在的未來，我的情感和理智都不允許！”

  “我允許！”少女鬆開男子的左手，仰頭麵對男子喊到，說完卻是哽咽了。

  “小天……”男子手上的光團散去，右手滑落。

  看著麵前梨花帶雨的少

  女，男子走上前，輕輕抱住。少女的身軀算是凝實了，但他知道，這持續不了多久。

  “小天，我闖多少次，其實你心裏清楚的，你不說，是因為你知道，剩餘的次數已經用完了，再來一次，需要你的命來……填。”

  “小天無所謂，真的，小天……”少女晃動身子，想要離開男子的懷抱。男子抱得更緊。

  “即使真的再來一次又如何？大道把一切算死了，結果已經注定，那就是失敗。”

  “主人你……你不能放棄。放棄，那真的什麽都沒有了，不放棄，還有希望。”

  男子放開了少女，“我推演了一億九千次，從來沒看到希望，我心不甘，開始身闖輪回，希望有奇跡發生。然而，真是抱歉啊，大道一絲機會也不給我，無論我怎麽掙紮，最終結果隻有一個：伐龍者，盡…皆…戰…死，人類……覆滅。”

  “主人……”

  “我……我心是不甘的，我豈能心甘！但是，我……我怕了，你是我現在唯一的所有，我不敢去賭啊！我怕了！我輸怕了！”男子最後的一句是歇斯底裏的喊出來。

  少女低下頭，正麵抱住男子，緊緊地抱住。

  男子情緒穩定下來，冷冷一笑：“嗬，大道真是行啊，沒想到像我這種天生感情涼薄的，還有情緒失控的一天。小天，你聽我說，這些年我的‘真名‘就沒有隱藏過。我是算透了——人類的覆滅是無解的，接下來我想陪陪你。抱歉，這些年都讓你孤單一個人。”

  少女抬起頭看著男子，男子理了理少女棕褐色的鬢發，微微一笑，笑容如同陽光般和煦。

  “主人……小天……好開心。”少女笑了，開心的淚水從雙腮滑落。

  “自白後和七帝那一役起，到戰神及穆帥助我成聖，也就這十四年你算是真正活過。我當時真是心硬，竟讓你在這狹小的空間呆了幾百萬年。”

  “主人你還好意思說，你不知道小天剛開始有多怕。”少女撅著嘴。

  “好啦好啦，我會補償你的。雖說主世界是去不了，不過憑現在的維熵，若去其他邊邊角角世界的話，幾百萬個還是輕鬆的。”男子摸摸少女的頭，“我會陪著你的，你盡情的玩就好了。”

  “主人會……一直陪著小天嗎？”少女看著男子的眼睛。

  男子心中一軟，“會的。”

  “那萬一……萬一小天闖禍了怎麽辦？”

  “闖禍？隻要你開心，盡量去闖好了，一切有我，別怕。”

  “主人會原諒我，陪著我嗎？”

  “會的。”

  “萬一我像白後姐姐那樣，主人……”

  “我會一直陪著你，就像七帝陪著白後，劍尊陪著魔姬一樣。”

  “無論小天變成什麽樣，主人都會陪著小天嗎？”

  “會的。一定會的。”男子堅定的說。

  “主人，小天很滿足了，真的。”少女鬆開男子，往後退了一步，微笑的看著男子。

  男子頓覺不妙，他知道小天很有可能會犯傻，但他是聖人，是除了主世界外，能隨便揉捏任何邊角世界時間線的存在，在他麵前沒有注定的未來，隻有他想要的未來。可是，明明未來仍在掌握之中，但身為聖人先覺卻感到不妙。男子果斷解放了真名“道衍”——能與主世界的大道抗衡一二的存在。

  “這是……人主的‘君命‘！小天，快停下！”男子最後一聲喊出，整個時空刹時凝固。男子一步步走近少女，卻發現身後拖著個個殘影，本身也隨著步伐的邁進而變得虛幻起來。這就是真名“君命”的變態——一旦發動，管你入靈還是成聖，都牢牢釘死在原來的時空，乖乖直麵“君命”。男子苦笑，人影一掠

  ，男子被拽回原地。不過，男子不是沒有應對之法。整個空間猛的一顫，霎時出現成千上萬道人影把少女和男子團團圍住，細細一看，每道人影居然和少女一模一樣。

  當年那麽多天驕，為什麽最後把寶都壓在他身上？因為他的真名最變態。可以複製其他真名，甚至進一步進化。

  既然“君命”不能忤逆，那就讓王對王！

  少女轉頭看看四周，對男子吐吐舌頭，“主人真是厲害呀。”

  “小天你……”

  “小天很怕孤單，一直嚐試著去主世界找主人，但……後來我發現，人主每次臨死都能發現我……他把最後的真名贈給我，我積累了很多很多。主人，小天看到你強顏歡笑真的很心疼，小天想幫主人。”

  “傻丫頭，停下吧，‘君命‘並不是萬能的，它幫不了我。而且，我也不會同意你這樣做的。你也知道，君命可以抵消君命，別浪費維熵了。”

  “主人，你說過你會原諒小天的。”少女笑了笑，“人主贈給我的不是‘君命“，帝皇的君命可以有很多，但有一個卻是唯一的。百萬年來，人主不斷贈給我的隻有一道……。”

  “我說，停下！”男子斂容一斥，幾乎同時，一股股碾壓諸天的氣息集體暴走，天地顫抖，萬物失色。哢嚓哢嚓，一道道漆黑的時空裂縫肆意蔓延著。成千上萬個頂著帝冕異象的少女異口同聲下達命令：“停！”

  哢——小世界終究扛不住，破碎了。一小塊一小塊邊緣漆黑的空間碎片簌簌往下掉，漆黑的邊緣隨著下落，越來越顯灰淡。然後，像是時間倒流般，空間碎片紛紛回歸，填合在原來的位置——超高配的“君命”發動了。

  男子臉色並沒和緩半分，此時，包括他在內的小世界，都是黑白兩色的，而對麵的少女仍是彩色——分明不受影響。

  君命的發動很快，快得少女似乎毫無察覺。

  “……君主大行前的‘遺命’。”少女閉上眼睛，蜷握著雙手，虔誠地許願。

  天地一晃，一切回到原點。藍天，綠野，繁花。

  男子靜靜地看著少女，右眼角一滴晶瑩的淚珠溢出，滑過臉頰。這時，他失去了一切控製權，無論是小世界還是他的身軀。即使多麽不忍，現在的他隻能默默地看著。有“遺命”的作用，但更多是自己的絕對理智。與大道博弈，殘留半絲情感都是找死。為此，他借鑒古法，給自己上了強製限定:如有必要，理智可以強行屏蔽情感的一切影響，剝奪其一切支配權。

  遺命的強大讓男子的理智看到了希望，那麽，名為小天的少女，就去死吧。

  “三界之初，時間之始，造物之主：吾以人族君主的名義祈求您，賜予人族存活之機；萬界守護者，萬物護道者：吾懇求您，網開一麵，施舍給人類必要的援助；人皇陛下，帝君聖上：吾渴望您指點迷津，賦予此人慧眼，尋找到人族真正的存活之路。”

  少女的聲音傳響著，男子冰冷的臉色逐漸變得苦澀起來——理智逐漸放開了對情感的強製。果然啊，該死的大道把一切算死了，再強大的真名，也要看見怎麽用才行。像君命這種，作用對象越清晰唯一，作用內容越務實具體，具化的效果才會越顯著。反觀小天的“遺命”，除了人皇帝君，其他的作用對象是否實際存在還難說呢。而這兩位人族帝皇不是征天去了，就是在征天的路上。人族覆滅了那麽多次，都沒見現身，本身估計也是懸了。而這作用內容……罷了，畢竟是傻丫頭的一番心意，再走一遭又如何。

  男子凝望著少女，要把她深深地鐫刻在心中。

  少女似有所感的睜開了雙眼，輕捏裙角，低身，微笑的向男子一禮，爾後化作滿頭花瓣消散。

  男子的麵前出現一個不斷螺旋內吸的黑點，隨著吸扯的增大，慢慢把男子吞噬進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