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2年4月。

  國都鄴城。

  宏偉的皇宮，巍峨的大殿，威儀的百官。

  大漢四百年的龍氣，在這裏回蕩。

  如果坐在龍台半腰處的丞相袁紹不是權臣，那大漢就有了盛世的氣象。

  可如今，袁紹大權在握，百官都是他的人。

  大漢四百年的龍氣，已經被掐住了脖子。

  宦官正在宣讀詔書。

  返回京城的袁家三公子袁尚，剝奪衛將軍、冀州牧職務，罰俸祿一年，降三級留用。

  這大殿上，以王朗、荀攸、華歆為首的三分之一官員，都是袁譚的人。

  新入朝的荀彧、滿寵、劉曄等很有能力的官員，明麵上看起來是袁紹的人，其實也是袁譚的人。

  這讓袁譚雖然征戰在外，也能夠掌控一定的局勢。

  對於袁尚在荊州大敗的懲罰，袁紹神情肅穆，鐵麵無私。

  百官心裏敲鼓，說起來，三公子也不是第一次敗了，以往都是一筆帶過，這一次真是下手嚴懲。

  頓感袁紹已經頗具王者氣象，賞罰分明。

  “罪臣袁尚，領旨謝恩。”

  他很是鬱悶，但之前有司馬懿分析過了，是有底氣的。

  荀攸和比自己歲數小的叔叔荀彧對視一眼。

  看起來，傳聞袁紹想要稱王並非空穴來風。

  王者，君臨天下，賞罰分明，就不能搞大家長那一套了。

  這變化，要寫書信告訴袁譚。並且，司馬懿追隨了袁尚，有此人相助，他們對於袁譚未來爭奪大位，充滿了擔憂。

  因為從袁尚的神情來看，這次的懲罰也是表麵文章，沒有動搖他在袁紹心中的地位。

  袁紹就不是嫡長繼承的家業，嚴格來說袁術才是嫡長，袁紹隻不過是婢女的庶出，不得不防。

  當天下午。

  袁尚府邸十分凝重。

  這位三公子回來後才發現，正好趕上大夫人生孩子。

  這位大夫人，是顏良的妹妹顏如玉，袁紹當年為袁尚指定的。

  “二哥，這次小弟可要搶先了。”袁尚笑道。

  袁熙發自‘內心’的喜悅，心想哪一次你不搶我的先？

  作為袁家二公子，不像袁譚袁尚常年在外辦差，整天在家‘碌碌無為’，是生不出孩子嗎？

  絕不是。

  如今嫡長子還沒有孩子呢。

  今天，袁氏一族，各支脈都是派出了代表，迎接嫡脈第四代的出生。

  對於龐大的、地位崇高的袁氏一族來說，這個孩子的出生，極具曆史意義、戰略意義。可以說，關係到袁氏一族的興衰和更替。

  百年來最重大的事件之一。

  “三公子。”司馬懿露麵了，在隱秘的角落裏。

  “失陪……。”袁尚一路上打著招呼，走了過去。

  “何事？”

  司馬懿送上一個古色古香的木盒子，“三公子，它事不要理會，專門去丞相那裏……，這裏麵是從南皮南山上摘的桃子，八百裏加急，新鮮的很。”

  袁尚立刻點頭，感到自己之前是有些太過得意了。越是這樣的時刻，越是要夾著尾巴做人。

  自從有了司馬懿後，這前前後後，軍務政務，井井有條，他完全可以坐甩手大掌櫃，日子輕鬆，又能不斷邁進。

  越加敬畏司馬懿，亦師亦友。

  袁尚當年總會在這個季節為袁紹去摘壽桃，如今兒子出生，再送上自己年少時的南山桃。

  還有什麽能比這個更加激發袁紹的親情。

  這次又是司馬懿想到了點子上。

  這就是袁尚要走的路線。

  司馬懿看著欣喜離去的袁尚，感到來這裏寄居是對的。仰望天空的太陽，“無論袁譚多麽璀璨，隻需要老皇帝一句話……。”

  那時候，神策府能低頭？

  立地禍起蕭牆。

  袁尚名正言順，袁譚勢力超絕，隻要稍微運作就是兩敗俱傷。

  他就有十足的把握顛覆袁家的統治，取而代之。

  如今，深得信任的司馬懿，可以說基本掌握了所有的資源，暗中屬於他的勢力蓬勃發展，明麵上卻是袁尚的突飛猛進。

  當然，不到最後登基的一刻，他是不會暴露自己的。他的實力，同樣是寄主的實力。

  少頃。

  袁尚進了客廳，這裏坐著的全部是袁家的男性長輩。

  堂上坐著三人，爺爺袁逢、袁隗坐在裏麵，袁紹坐在外麵一點。

  “三公子，真是恭喜了。”堂下的人們，說是長輩，也是起身道喜。

  “同喜同喜，諸位尊長能夠到來，是袁尚的福分。今日大喜之日，也希望這喜氣能夠為各位尊長添福加壽。”

  眾人喜上眉梢，這位三公子真是太會說話了。

  袁紹摸著胡子，欣慰小兒子的成長，得人心，是一個少主的模樣。長子袁譚就不太行了，又是清算又是審查，尤其是百姓和士族之間的糾紛上，每每不給士族情麵。整個一酷吏，多少人哭著來求情，搞的他很是頭大。

  袁尚送上了桃子，先是爺爺袁逢，然後是叔爺袁隗，然後是袁紹。

  “父親您還記得嗎？南山的桃子又熟了。已經很多年沒有為父親采摘了。”

  “是啊。”袁紹麵龐浮現出了回憶，難道流露出慈父的笑容。

  “爺爺，叔爺，二老的身子骨更加硬朗了。爺爺您應該85了吧，七十三八十四，以超聖人……。”

  “謔謔謔……。”袁逢開懷大笑，牙都少了許多，但擼起袖子，露出瘦骨嶙峋卻格外結實的胳膊，“多虧了我長孫這保健品，你們也都跟著沾光。”

  其實很多人都想這個老頭趕緊死了，那樣的話，袁譚在袁家就少了一根定海神針。

  可他就是不死，你說怪不怪。你說人家那丹藥是怎麽煉出來，就是跟咱們的不一樣。

  “本初。”袁逢道。

  “父親？”袁紹見到老頭神情凝重，也是鄭重道。

  袁逢昏花的眼睛，掃過所有族人，最後停留在外麵，道：“譚兒此刻，應該正在襄陽城下，為我袁氏一族戰鬥吧？”

  “……，是。”袁紹鄭重點頭道。

  袁逢一笑，道：“你們也別怪我老了念叨，我也知道在這個大喜的日子不該說這番話。不，在這個大喜的日子，我作為族老，更好告訴所有袁家的族人……。”

  老頭要站起來，又費力，兩旁的侍從急忙攙扶住。

  老頭這才站穩，“當我們安享太平，錦衣玉食……，有人為袁家奉獻著生命。”

  袁紹：╰_╯，爹，我還沒死呢，您這麽說，我顏麵何存，真是老糊塗了。我是坐鎮當朝不能動，一統北地一統中原，那可都是我親征的戰果！

  族人：納頭便拜，謹遵教誨。

  袁尚：(ㄒoㄒ)~~，“爺爺別說了，其實我也不想回來的。”

  忽然跑進來一個丫鬟，一瞬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了，屏住了呼吸。

  袁尚也鬆了口氣，畢竟在他的府邸裏說大哥，情何以堪。

  但馬上緊張了起來，“難道生了？”

  “生了，夫人生了！”

  “男孩女孩！”袁尚更重視這個。

  這句話，立刻勾動了袁家所有人的心靈，便連族外的人也是如此。

  袁尚是袁紹最喜愛的兒子，如果再有一個孫子。

  在這個古老的年代，意義是完全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