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譚來到了孔廟。

  數百年的蒼天大樹比比皆是，是為孔林，鬱鬱蔥蔥。

  蔭及天下萬民的含義。

  孔廟規模之大，不輸後世寶刹。

  並且莊嚴程度，還在之上。

  巨大的廣場上，有孔聖人的雕像。

  雕像下是祭壇，祭壇前有方台。

  方台四周，遍是五行旗幟，並曆朝曆代帝王所賜皇旗。

  這些旗幟，由身穿儒士服的儒生儒士高舉。

  在這些旗幟前，也就是方台四周，跪坐著三百童男童女，個個雖然麵龐稚嫩，但卻透出更加無比的端正。

  整個儀式太莊嚴了，便是和皇帝登基不相上下。

  這儀式，震懾了所有人。

  包括袁譚，郭嘉，乃至於五大三粗的典韋也顯得文縐縐的。

  千年孔聖人，不必爭輝，自然普照萬物。

  郭嘉深吸一口氣，孔家是不能力敵的，是不能滅亡的，所以，他才勸袁譚和平收服。

  而袁譚也深知這一點，所以，他來到了這裏。

  郭嘉心想，今天這一幕，來日必定傳於天下。事情會如何發展，能不能說服這一代的衍聖公，接下來隻有依靠大公子的個人能力了。

  顯然，孔融以極高的規格，引導袁譚祭孔。

  這是對孔聖人的尊重，也是對袁譚身份地位的認可。

  “四世三公之後，袁家大公子臨……。”

  第二十代傳人，未來的衍聖公孔義唱喏道。

  三百童生，大禮參拜於地。

  隨即，肅穆的號角聲響徹天空。

  袁譚開始了人生中第一次正式的祭拜孔子。

  天不生孔仲尼，萬古如長夜。這是春秋中記載的一段話。

  上天不降生仲尼，人們萬古以來的生活如同在黑夜裏一般。

  孔融心藏殺機，默不作聲，隻是做好主持工作。

  默念道：“聖祖在上，子孫於先人靈前殺人，也是出於無奈，也是為了孔家的未來，請祖先見諒。”

  於是也是跪拜，好像很正常的樣子。

  稍後，祭奠完畢。

  孔融示意王脩上酒，道：“大公子代表袁家祭拜我孔家先人，我作為孔家子孫無以為報，請滿飲此杯。”

  於是先端起來一杯，鄭重一飲而盡。

  殺袁譚是隨後的事情，此刻回禮也是發自內心。

  孔融此刻看著空空的酒杯，隻要他摔碎在地，死士就會出現，將袁譚剁為肉泥。

  袁譚絲毫不知道自己就要完蛋了，此刻麵對聖人，頗有感慨。

  他端起另一杯酒，念道：“人之初……，習相遠。苟不教……教之道，貴以專……。”

  不輸論語的典籍。

  世界級的三字經原版，提前近千年出現在了這片古老的大地上。

  若說半部論語治天下，那麽，三字經是每一個學子的啟蒙，其中蘊含的道理，貫穿每個人的一生。

  可以背不過論語，但不可背不熟三字經。

  它是整個儒學時代，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的濃縮。

  很多時候，三字經幾乎取代了論語，指引著萬民前進的方向。

  “這……。”孔融聽著，一開始不以為意，認為袁譚在跩文，但很快，這位孔家第十九代衍聖公就震驚了。

  郭嘉瞪大了眼睛，每三個字，都給與他一個世界。

  四周三百童男童女，都是崇拜的目光，他們幼小的心靈渴望著經典的灌溉，不約而同開始唱誦：“人之初……。”

  稚嫩的聲音回蕩在孔廟之中，回蕩在這片天地間，卻是給人別樣的莊重。

  年幼的聲音，及是人之初的聲音。

  舉著各旗幟的儒士儒生們的目光，簡直要把袁譚給吃了。

  看起來，這些童男童女都是經過孔融特別挑選的，都是天資聰慧的，未來必定出不少名士才女。

  但背了一半，還是停了下來。

  袁譚也隻是率性而為，念了三字經。然而此刻，他感受到了一種重擔，一種使命在肩，很是順其自然，他開始教導這些童生。

  身穿寬大漢服的他，行走在身穿小漢服的童生之間，諄諄教導的身影。

  “有典謨，有訓誥，有誓命，書之奧。”

  “我周公，作周禮；著六官，存治體。”

  “大小戴，注禮記；述聖言，禮樂備。”

  在袁譚的教導下，童生們搖頭晃腦，整體背誦著。

  在這三字經中，無人不領悟出道理，便是莽撞如典韋，也是如此。

  這一刻，夫子的光輝照耀在孔廟之中。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三百童生紅彤彤的眼睛盯著袁譚，他們終於知道，為何衍聖公用如此高的規格接待這個人。

  他是如此的年輕，卻是如此的尊上。

  他的光輝必定照耀這方亂世，為儒家指引方向。

  孔家的族人激動壞了。

  孔義更是說道：“諸位，你們知道我在這方台上看到了誰的身影？”

  這位下一代衍聖公，立刻指示加香火！

  如雲的香火升騰上了天空，仿佛將這名作，傳達到聖祖耳中。

  孔融此刻徹底被震撼了，“這……，這是大公子你做的嗎？”

  郭嘉橫出一步，仿佛對孔融說，也是對所有人講，“還有人做過嗎？還有人能做的出來嗎？”

  其實郭嘉此刻內心也是動蕩，這番話並不是為了讓孔融敬佩，他本身已經是五體投地。

  原本他還擔心袁譚能力不足，在這千秋孔廟前，無法鎮住場。

  可沒想到，非但鎮住了場麵，還是千古壯舉。

  此刻袁譚在他心目中已經不是簡單的明主了。

  在這亂世天下，以武鎮壓孔家的可能大有人在。

  但以文鎮壓孔家的，隻有大公子一人了。

  袁譚當然盡收眼底，說來還很慚愧，真是對不起三字經的原作者王應麟了。

  不過想一想，自己出現後，還能不能有這個人也是兩說。

  未免經典失傳，說不得隻好剽竊一些嘍。

  這麽看起來，以後還要大竊特竊。

  恕罪恕罪。

  對不起啊對不起。

  “人之初，行本善……。”孔融看著手裏的酒杯，忽然有些猶豫不決。

  要知道他三歲就讓梨，他忽然震驚，自己什麽時候也成了粗魯殺人的禽獸？

  這不符合聖人的教導。

  並且，袁譚作出了三字經，其名，畢竟永遠留在儒家的曆史長河中。

  若說天生孔子後，萬古長明。那殺了袁譚，無異於重回長夜。

  孔融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殺麵前這個年輕人了，別人要殺他，自己還要保護他。

  他對突如其來的一切有些懵，這轉化的太快了。

  但他不得不轉變，實在是，這三字經，便是還無法等同於論語，但也已經蓋世。

  “今日祭拜孔聖，吾頗有心得。社稷為重，君為輕！”袁譚說完，這才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在眾人敬佩，震驚，崇拜的目光中，一激動，就把酒杯給摔了。

  摔杯酒就是過癮。

  袁譚心裏美滋滋。

  “不！”孔融驚呼了起來。

  袁譚眉頭一皺，啥情況啊這是？不就甩你一個杯子嗎？用得著這麽心疼要死要活的樣子嗎？

  衍聖公大人您這也太小心眼了吧？

  一個酒杯換一部三字經，這好事情你說你從哪裏找吧？

  “殺呀！”

  “殺袁譚！”

  袁譚心裏的想法還沒有散盡，四麵八方就傳來殺他的聲音。

  聽聲音就知道氣勢洶洶，來者不善。

  孫觀帶領五百刀斧手出現了。

  整個孔廟頓時動蕩不安。

  袁譚眼睛眯縫了起來，臉色陰沉。

  郭嘉攔住了要動手的典韋，他相信，孔融肯定會作出什麽的。

  人之初……。

  童生們眼見大變在即，內心惶恐，不由自主的念誦起三字經。當經文回蕩，他們也逐漸平靜。

  孫觀他們的心情此刻絕不平靜，反而激動，特別激動。

  要知道他們也有自知之明，靠自己根本不可能在曆史中留下什麽，但靠袁譚可以。

  “殺！”孫觀劍指過去，大刀已經揚起。

  “殺！”五百刀斧手個個熱血沸騰，來日，他們的名字會被這天下所銘記。

  作為孔融麾下最精銳的戰士，他們對於這樣的一天早已經渴望已久。

  經文也回蕩在孔融心頭。

  無論他之前是怎樣迫切想殺袁譚，但在如今，他決不能殺袁譚，還不能讓任何人傷害袁譚分毫。

  “你們幹什麽，難道你們要造反嗎？”

  孔融摔了酒杯，直撲過去，展開雙臂，在袁譚麵前，義無反顧的攔住了孫觀等人。

  什麽！

  袁譚瞪大了眼睛，難道不是孔融指使的嗎？

  什麽？

  死士們目瞪口呆，要知道他們完全是聽從命令殺出來的。

  現在敵人的大將典韋都還沒有站出來。

  卻是孔融這位他們的主公站出來保護袁譚。

  還這麽說他們。

  “主公，你有沒有搞錯？”孫觀無比驚駭道

  孔融放下手臂，負手而立，淡淡道：“我沒有搞錯。”未免將來有人指責他，必須要淡定從容的麵對。

  死士們抱著必死信念殺出來，血已經沸騰，卻成了這樣的結果。

  比掉在冰窟窿裏麵還冰。

  孫觀大怒，五百死士大怒。

  太戳心了。

  衍聖公大人，您老說話跟放屁一樣，是怎麽做到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