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2章　龍虎番，十八

  這樣的他，到底哪裏可憐了！

  厲王充沛的內心戲都被壓在了銀質麵具之下，薄唇緊抿，使得他看上去更冷了，有種高不可攀宛如天山雪蓮一般的氣質。

  白虎持續同情中……

  終於，商君燁在禦花園見到了皇帝。

  白虎被侍衛攔下了，其他隨從也是，隻有商君燁一人可以走到亭前，麵見皇帝。

  “父皇！兒臣有幸，擊退了漠國，收複了邊城……兒臣、活著回來了！”

  他說得情真意切，語氣都是練過的，就好像他那些姐妹抹眼淚哭的水準一樣，百分百真情流露，一片赤子之心。

  正在下棋的皇帝抽空分了一個眼神給他，然後微微皺眉。

  與他手談的是一個五十幾歲的老道，看上去仙風道骨，不染世俗，隻見他放下一顆棋子道。

  “陛下，貧道的蛟龍已成大勢，如果不斬，陛下可要當心，一旦蛟龍得勢，便能一飛衝天，銳不可擋。”

  皇帝一聽更加不喜，“螢火之光怎能與日月爭輝？蛟就是蛟，就算多一個龍字，也不過是爬蟲！朕想養著就養著，想捏死就捏死！”

  說著，他落下一枚黑子，阻斷了棋麵上老道的大龍。

  而商君燁就這樣被晾在了一邊，看上去不卑不亢，其實在看到老道的一瞬間，他袖子裏的手便已經深深的摳入掌心……

  眼前的老道是大興國的國師，是真正能呼風喚雨的存在！

  所以他的話被奉為聖旨，不止皇帝深信不疑，上至百官下至百姓都對他有種神話了的崇拜！

  就連他當初，也希望自己能成為國師的弟子，結果就因為他幾句話，他從天上掉入地獄，不過一瞬間的事……

  他到現在還記得，十年前，皇家祭祀當天，他第一次以太子身份，向列祖列宗敬香。

  可當他插香之後，原本明媚的天空突然陰風陣陣，半道更是降下一道驚雷，劈在了他麵前的香壇上！

  若不是他閃躲得及，後果就不止是毀容那麽簡單了，可就算他僥幸逃過一劫，後續的災難，還是打擊到他差點站都站不起來……

  天生異象，皇帝大驚，肯定會請國師算上一卦。

  結果這個老道卜卦算過後，一口咬定他乃厲蛟托生，並非真龍天命，所以冊封他為太子，惹先帝震怒了。

  還說如果皇帝執意要立他為太子，一旦惡蛟登基，就會吞噬真龍，並禍亂朝綱，以至於天下大亂！

  更說他的存在就是劫數，凡是與他有牽扯者，都會被煞氣所噬！

  說他天生刑克六親，注定孤寡！

  皇帝一聽，那還了得？他本來就將老道的話當做聖旨在聽，這會還有天降異象為鑒，哪裏還會懷疑？

  所以他不顧當時才八歲的商君燁滿臉鮮血，就要將他打入地牢！還是皇後據理力爭，才在文武百官麵前，暫時保住了商君燁。

  隻是他還是被剝奪了太子之位，貶為厲王，然後匆匆處理了傷口後，就被送到了仁曦殿閉門思過。

  小小的商君燁不明白發生了什麽，隻知道自己一天之內，好像失去了所有！

  然後他發燒了，隻是以往他生病，母後父皇都會來看他，姐姐妹妹也會來他床邊哭一哭，表達一下心疼，可是這次，一個人都沒有，就連母後也沒有來……

  後來他都燒糊塗了，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人在給他灌藥……之後的之後，他聽到了母後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原來是皇帝拿著劍跑到商君燁的寢宮來了，說要殺了這頭厲蛟！

  皇後擋在他麵前，哀求皇帝不要這麽做，可皇帝卻說，如果今日不殺他，他日他便會弑君弑父，將所有皇族斬殺殆盡！

  然後皇後厲聲擔保，那一日絕對不會發生！

  皇帝便問，她如何擔保？

  皇後仰頭，說她願意用她的命，來換她孩子的命！

  商君燁想起這些，隻覺得耳邊一片嗡鳴，因為他躺在床上，恍惚的睜開眼睛時，就看到他母後跪在他父皇麵前，聲聲哀求。

  她道，“隻要我死、隻要你告訴我父親，說我是被君燁克死的，父親絕對不會再關照他，失去母族的皇子是沒有任何權利可言的，再加上他連母親都沒有了，活著都很艱難，又怎麽可能爭奪得了你的皇位？”

  皇後的話讓皇帝一愣，他沒想到一向厲害的皇後，這會竟然願意犧牲自己。

  一旦他按照她說的做了，沒有嫡母，沒有母族支持的商君燁，比起宮女生的皇子還要不如。

  而且皇後的死還會坐實商君燁刑克六親的罪名，這麽一來，就不會有人再想靠近商君燁了。

  如此說來，倒也可行，隻要商君燁做不了皇帝，他再遠遠的將人打發走，他也克不到他。

  所以皇帝將劍往地上一丟，冷漠說道。

  “莫道朕不念舊情，既然你苦苦哀求，朕便給你選擇的機會，如果你殺了商君燁，你就還是皇後，如果你不殺他……

  哼，朕不會允許厲蛟身邊有任何可以輔佐他的人，你明白朕的意思。”

  皇後聽罷，哆哆嗦嗦的撿起長劍，她背著商君燁流淚，也沒有聽到剛剛醒來的商君燁，發出的虛弱的呼喊聲。

  她幾乎沒有猶豫，就在皇帝麵前自盡了！

  那鮮血噴湧的畫麵讓商君燁眼前一片血紅！

  然後他就聽到了大太監刺耳的聲音，“厲王，厲王？陛下問您話呢！”

  商君燁這才收斂全部神思，朝皇帝磕了個頭。

  他回想之前放空時，皇帝問的話，再抬頭時，已然是一副渴望父愛又不敢親近的小心模樣，再次情真意切的說。

  “這次立功，實屬僥幸，兒臣不敢居功，父皇獎賞別的將士就好。”

  皇帝這才麵色稍霽，對商君燁的識相非常滿意。

  白虎遠遠瞅著，心裏對商君燁的同情簡直就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這苦逼的孩子，生活在這麽落後的世界也就罷了，周圍都是殘疾人也還能忍，可他還攤上一個這麽摳門的老爹，立了功卻一點獎賞都不打算給，這日子怕是沒法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