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是想要死的，但是每個人對於怎麽才會死的看法都不太一樣。

  有些人覺得隨畢玄一起衝擊出去，活下去的可能性更大，有人則其實已經失去了鬥誌，認為衝鋒必然會死，如果不衝鋒直接投降，說不定還能夠撿回一條命來。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自然不會隨著畢玄衝，反而主動地避開了以畢玄為首的那些人，生怕自己也被卷進這場衝突裏麵。

  木小九麵色一冷，再次抬起了手，陸乘風又吹了一聲口哨，陣勢頓時跟著移動了起來。長江三峽十二連環塢水寨的人此時還有三分之一被截停在裏麵，一見到這陣仗，頓時開始有些騷亂了起來。

  “長江三峽十二連環塢水寨的人不要妄動，隻要你們不出手，我們不會攻擊你們。”木小九冷硬的說道：“所有人，把畢玄和那些跟著他的人全部殺掉，一個不留！”

  朱俠武背著雙手，和朱順水徑直離開了，北冥樓那三個已經變成了光杆司令的樓主也早已偷偷離開，慘叫聲慢慢匯成了這一戰最後的一曲。

  ………………………………………

  是夜，淒清。

  狂風怒號，吹的路旁的小樹彎腰卸力，以免被折斷。木小九身上的水火乾坤氅被大風卷動，獵獵作響。

  他緩緩的走出了京城東門，在他身後，是更夫高聲的呼喊“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木小九苦笑了一下，今天白天下了那麽大一場雨，現在地麵都還有些濕潤，大風也剛剛才起，那裏還有什麽天幹物燥。

  今天可一點也不幹。

  出了東門，木小九看向了所謂的第一棵大樹。果然，在那棵樹下，正擺放著一張方桌，方桌兩側放著兩條長長的木凳，方桌上頭則放著一壇子酒和一壺茶。

  方桌的一邊此時已經坐了一個小屁孩。

  說小屁孩或許有些過了，但是這個小子確實不大，看起來或許也就隻有十四五歲光景最多了。長相還算清秀，大概也就是跟木小九半斤八兩，可能比木小九稍稍好看一點，都是那種扔進人堆裏基本上不會讓人覺得眼前一亮的長相。

  可能比較耐看？這就不好說了。

  木小九緩緩走了過去，然後坐在了長條凳上。

  少年麵前的茶碗已經倒上了茶水，裏麵可以看到還有一點底子和茶葉殘渣。木小九也沒客氣，直接一把拿起了那壇子酒，掀開泥封之後，也沒在意有沒有毒，直接就把酒倒進了碗裏，然後一飲而盡。

  “你看起來很渴酒，莫非晚上沒有慶功宴？”少年很熟絡的對木小九說著，仿佛兩個人已經認識了好久一樣。但是事實是，兩個人今天的的確確隻是第一次見麵。

  “有不少人受了傷，還有一些人在昏迷之中，慶功宴推到明天了。”木小九搖了搖頭。

  “我以為那位皇帝會邀請你去皇宮裏，跟你推心置腹的聊聊天，喝喝酒。”少年帶著幾分調笑的說道。

  “也推到明天了，我今天誰都不想見，隻想好好思考思考。”木小九又搖了搖頭，然後看向了少年“我本來不想過來見你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子時之前，鬼使神差的出了門，過來見你了。”

  “或許，你舍不得錯過這麽一條大魚？”少年自嘲的笑了笑“我感覺你想殺了我。”

  “你沒有感覺錯。”木小九微微頜首“我的確想殺了你，或許朱俠武說的是真的，你一直在阻止我殺你，但是北冥樓壯大成今天這個樣子，恐怕你也沒少出力吧。”

  少年直視著木小九的雙眸，眼中一片平靜“你怎麽知道？說不定我隻是北冥樓裏的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大家都是聰明人，這樣，有意思嗎？”木小九又喝了一口酒“能阻止北冥樓決定的人，會是一個普通人？你這話是準備拿去騙小孩子的吧。”

  少年笑了起來，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我就是小孩子啊，小孩子多好，天然、無害，純真，善良，很多人在麵對小孩子的時候，防備都會放下一大截呢。”

  “這是江湖啊。”木小九輕輕敲了敲桌子“小弟弟，江湖上最危險的，道士、和尚、老人、小孩，你連這都不知道嗎？”

  “別別別，我可不是江湖中人，你看，我連武功都不會，這一陣風就把我吹的瑟瑟發抖了。”少年聳了聳肩。

  “並不是隻有會武功的，才算江湖中人的。”木小九微笑著“江湖很大的，小弟弟。所以，你準備好死了嗎？”

  少年搖了搖頭“死自然是準備好了的，人人都要死，可是這裏，怎麽看也不像是我會死的地方。對了，見到了這麽久，我還沒有對你做自我介紹呢。大名鼎鼎的酒公子你好，你可以叫我半牙。”

  一邊說著，少年一邊衝著木小九咧了咧嘴。先前木小九就曾經注意到，他說話時嘴巴總是張開的很小，笑的時候，也從來不會張開嘴，即便是在他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的時候。

  直到這一刻，木小九才明白他為什麽會這麽做，因為少年上麵右側的大門牙缺了一般。此時此刻他咧著嘴巴笑，看起來有點滑稽。

  “你看，這是我第一個秘密。”半牙眯了眯眼睛“我還有第二個秘密，那就是北冥樓最核心的人物不是那個姓秦的，而是我。北冥樓能夠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除了對付你之外，其他的所有行動和發展全都是我規劃的，如何確立製度，如何隱藏自己，如何攪亂大局，甚至最後……如何殺了皇帝，取而代之。”

  “那你還阻攔他們殺我？”木小九挑了挑眉毛“想殺了皇帝取而代之，我絕對是最大的阻礙吧。”

  半牙點了點頭“的確如此，可是，最大的阻礙，難道不該放到最後麵再清除嗎？”

  木小九愣了一下。

  “你這個阻礙，自己真的有多強嗎？不見得吧，為什麽要先挑你下手呢？為什麽，不能先針對別人搞一搞陰謀呢？”半牙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