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上人交手，繞是暮洛也心中激動，興奮之中夾雜著的恐懼，更令這位少年握緊了雙手。

  行者在這片修行大地已算得上強者，可在行者之上，還有更為恐怖的上人，百裏上人若是動怒，一條修行路也能抬手覆滅。

  與昔日劍城的那位城主還有妖魔飛田不同，這位上人並非同道之人，暮洛猜測他不會留手，卻也不會輕易殺了他。

  月光之下，暮洛神情凝重，他並非畏懼上人，卻也不想真的與他踏入玄鬼宗內。

  雲百裏似看透了這劍子心事，罕見露出陰森笑容，道“玄鬼宗內的複雜並非你所能想象，當一脈宗門走向了極致，必定麵臨輝煌與破滅的抉擇，若非如此，這場大戰也不會開啟。”

  雲百裏似乎在暗中訴說一些辛秘，暮洛聽的毛骨悚然，心中卻泛起漣漪。

  的確如此，雲中劍宗開宗立派尚且處於早期，一切都才剛剛興起，要說與玄鬼宗這等百年大物比起來，在某些方麵不知差了多少。

  見暮洛有所意動，雲百裏微微一笑，道“若與我踏入玄鬼宗，我不會傷你，其他宗門之人更是對你禮讓三分。”

  這已是最大的誠意，暮洛原本緊促的眉頭微微鬆開，他低聲道“既然如此，第一招請前輩賜教。”

  話語剛落之際，春來古劍出鞘，這古劍早已通靈，一尊通體翠綠的妙齡少女幻化身形，漂浮在暮洛麵前，這女子眼角深藏柔和殺意，見到雲百裏這位上人，也是秀眉緊蹙，充滿了不安。

  雲百裏微微點頭，他上下打量這春來魂靈，似頗為讚賞。

  暮洛不動不搖，他眼眸開合，從中溢出陣陣劍氣，在雲中劍宗修行劍道之後，此術已有了真正的行者神威，第二劍揮出，春來劍靈驟然驚嘯，漫天飛花悠然而落，這與暮洛之前使用過的春來劍道並不相同，這飛花已脫離了他的掌握，而是被春來的魂靈女子操縱。

  無數飛花被一股莫名的韻律所吸引，幻化一條長龍朝著雲百裏衝去，暮洛收劍而立，此時此刻，這春來劍早已不是他在為主，而是劍中魂靈作怒，要自發殺人。

  翠綠女子青絲飛揚，一道道無匹劍氣從她四周擴散開來，如此威力，比之暮洛使用春來早已強了無數倍。

  暮洛頗為尷尬，見這漫天劍氣，若是以他去施展，估計也隻有方圓百米之內才有這等威勢。

  “繁華與輝煌都會一一消散，劍子閣下的這柄劍終究是外物，比起真正的人之智慧，人族修行，還差了很多。”

  雲百裏雙手自然下垂，手掌對地，口中語氣渾然無半點畏懼，他直麵劍氣長龍，在暮洛那震驚目光下，這老上人輕輕一抬手，大地深處猛然迸發一團黑氣，從這劍氣長龍半身之處打出，將這劍龍打的潰散扭曲，而後身形如鬼，悄然飄到這長龍之上，雙指一捏，從龍眼之處捏出一片飛花來。

  雲百裏麵容如常，平淡無比，他將這飛花輕輕捏碎，雙手再次對地，幽聲道“區區劍氣成靈，如何能代替正主，就算修行強過三兩分，假以時日，你身後的少年也必定超越你。”

  翠綠女子勃然大怒，雲百裏這話好似觸到了她的命門，這劍中女子一眼瞥向了暮洛，眼角深處的鄙夷雖然難以察覺，卻依舊令人很不舒服。

  暮洛尷尬傻笑，耳畔卻傳來了一陣滄桑低語。

  到了這湖邊附近，灰袍老人也能正常發聲。

  “這小女娃似乎不太服你。”

  灰袍老人身形猶如煙霧，那目光在朦朧一片中懾人心魄，似乎在詢問暮洛，某劍子笑容尷尬無比，也無奈的很。

  “四劍傲氣衝天，如今它們皆有神魂誕生，劍藏人心，自然不太服氣。”

  暮洛頗為苦澀，他剛與雲百裏約定好三招，便有三劍不服氣，尤其是最先誕生的春來女子，似乎積壓的怨氣隱忍不住，剛一出手便脫離了暮洛的掌控。

  如今看來，春來等劍早已有了離去之心。

  暮洛暗自無言，眼眸深處卻有異樣光澤閃爍。

  “劍有識人之心自然最好，若是沒有，便是打到劍身斷裂也隻能入三流，那是屈服的道。”

  暮洛沉默不語，似乎陷入了沉思，四季歌原本並非他所有，卻也一直用到了今日，再加上四劍威力的確不俗，才讓他忽視了很多問題。

  有春來劍不忿的今日，他早已有所預料。

  灰袍老人與雲百裏似乎在某一刻有了契合，再看春來古劍，這翠綠女子飛身上前，直取雲百裏的首級，玄鬼宗的老上人不慌不忙，他雙手翻飛，一次次將在虛空中綻放殺機的春來擊退，見到暮洛朝這邊看來，這上人才諱莫如深道“劍分兩麵，殺人亦能殺己。”

  言罷，這老人一拍春來，他的大手從翠綠女子的身體內直接穿過，在半空中捏住了春來的劍柄，而後猛然一推，翠綠少女竟一聲哀嚎，身形漸漸潰散，而這古劍也被推入了劍鞘之內。

  如此輕描淡寫，便解決了一尊不亞於有頂級行者修士的劍靈，暮洛心頭也愈發凜然。

  他感受到了春來的痛苦，那劍中少女似乎在痛哭，被如此輕鬆的擊敗，這是一個不小的打擊，暮洛幽幽歎息，回想起當初這劍中少女的幾次搭救，心中也是一陣柔軟。

  “劍非人，自然不能與人爭鬥，我的劍並非輸給你，而是我輸給了前輩，這第一招前輩贏了。”

  暮洛淡淡開口，他很快穩定了心神，這劍子撫摸春來等劍，陡然之間手掌一疼，再看之時，掌心之處已經有了三道傷口。

  這三道傷痕皆不深不淺，剛好有鮮血溢出，暮洛愣神良久，連同春來古劍在內，夏蟬與秋殺似乎也隱約悲憤，以他的鮮血來昭示著它們的憤怒。

  微風與月，雲百裏黑袍飛揚，這上人默默看著暮洛，道“劍子何必留戀不適合的道路，若是與我歸去，自然會有更強的劍。”

  暮洛還是第一次感受到春來等劍的憤怒，竟連他這個主人都傷到了，此時此刻，這位少年臉色隱於深夜之中，周身氣息漸漸變幻。

  陡然之間，他抽出夏蟬，猛然一揮，一道赤色劍氣呈月牙飛出，隻是這劍氣的目標並非雲百裏，而是天穹皓月。

  這一劍頗為用力，夏蟬嗡鳴，發出了劇烈的顫抖，好似在這一劍之下，連它都隱約難以支撐。

  “諸位道友且聽好，我為劍子，諸位為劍，若是以劍代人，猶如日月顛倒，是非黑白混淆，並無道理，若是劍不服人，可自行離去。”

  昏暗夜色下，暮洛語氣冰冷，這少年似乎隱約有不凡的氣息溢出，從他頭顱背後，好似一圈金光神輪浮現，一股生生不息的氣息中，八隻手臂猶如上古神魔的法相，從他身軀背後伸展開來。

  雲百裏與灰袍老人齊齊一驚，這並非雲中劍宗的修行之路，而是源自於另外一條修行路的道，如今暮洛所展現的氣息，早已不能用劍子來形容。

  “就算失去了你們，在下也有其他手段對敵，諸位自行選擇便是。”

  暮洛好似動了無名之火，他一抬手，昔日劍城至高無上的四劍竟猶如花朵般從天穹散開，在這之後，他的氣息接連變幻，變得莊嚴且柔和。

  往事不堪回首，清冷月下，暮洛卻回想起在靜心禪院修行的一幕幕，這少年回身撿起一根樹叉，輕輕插在了大地之上。

  “前輩，這第二招與你有緣，卻與劍無關，且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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