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軍問了幾次路後，尋到了縣衙。

  不一會，就見到了熟人劉捕頭。

  “哎呀，這不是諸葛臥龍大師嗎？稀客啊！”

  之前兩人在幫劉府調查獵戶身亡一事上，配合得體……額，主要是在領賞錢方麵配合得當。

  也算有了一些小默契。

  此番在縣衙相見，自然少不了客氣一番。

  劉捕頭仍是原先那般模樣，腰胯大刀，身披捕快服，加上體型魁梧，走起路來虎虎生風。

  他將曹軍請進班房。

  又親自提著茶壺幫他倒茶。

  曹軍素來是個果斷直接的人，直接開口問道：“劉捕頭，你可知，這清河縣……有鬼！”

  叮當一聲！

  劉捕頭心中咯噔一跳，失手之下，竟將茶壺蓋打翻在桌上。

  他抬頭瞅了瞅曹軍，麵色既緊張又興奮，三兩步繞過桌麵，直接湊到曹軍跟前追問道：“大師，又接到鏟妖除魔的活兒了？可是需要人手配合？”

  感情上次在劉府中分錢分得痛快，將曹軍當成了登門送財的喜鵲。

  喜鵲登門，必然帶來了好消息。

  代表有油水可撈。

  這才是劉捕頭見到曹軍後，分外開心的原因。

  而曹軍，也被劉捕頭一驚一乍的反應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莫非這家夥不怕鬼？

  還是我沒將問題說明白？

  他麵色古怪的又補充了一句，“這清河縣，有鬼……水莽鬼，不知劉捕頭可曾聽說過？”

  提起水莽鬼，劉捕頭臉上的熱情陡然下降了180度。

  那喜色也收了回去，反而提心吊膽的神色爬滿了額頭。

  “大師，我們清河縣怎麽可能有鬼呢？一定是你弄錯了。”劉捕頭一麵快速的將班房的門隱上，一麵對著外麵大聲提醒了一句。

  末了，又朝門房外看了看，小聲的湊在曹軍耳邊叮囑道：“馬上就是大比之年，如今縣衙上下，都在配合知縣大人清理陳年舊卷，力爭做到‘沒有一樁未了案件，沒有一粒未納之糧’，朗朗乾坤之下，怎會有鬼呢？”

  曹軍瞬間就懂了。

  明朝的知縣，一般任期為三年。

  每一個任期結束後，將由吏部組織集中考核一次，此為小比；

  每兩個任期結束後，又將進行一次考核，此為大比。

  若任期內能拿到兩次‘中上簽’，在運作一番，則升官有望。

  而吏部的考核，無非是從如下方麵進行：

  戶籍：本縣新增多少戶口；

  教化：新增了多少讀書人（以童生秀才舉人為例，童生以下，不作數）；

  財務：稅收是否按時完成，有沒有少報漏報；

  律法：是否有冤假錯案。

  清廉：是否有貪汙情況發生；

  民生：本地民生是否穩定等。

  在如此緊要關頭，暴露出清河縣有草莽鬼的存在，若一個處理不好，知縣的升遷就無望了。

  當然，這也要看清河縣知縣具體怎麽想。

  若是個真正的清官，把本地民生看得比自己錢途重要，或者有擔當，敢於賭一賭，力爭在大比之年將這個辣手問題解決掉，結局會迥然不同。

  劉捕頭隻是中層辦事人員，充其量就是一衙門小吏，接觸到的信息有限，所處的層麵也有限，自然選擇瞞而不報，你好我也好。

  反正民不舉官不究。

  作為清河縣的本地居民，對水莽鬼的存在，早就有了心理抗拒能力。

  哪一年不淹死幾十個人？

  這麽多年來，都是這麽過的。

  曹軍明白了劉捕頭的考量後，也跟著壓低了聲音，又在對方耳邊回道：“若我能幫知縣解決掉清河縣的草莽鬼呢？”

  “當真？”

  果然，劉捕頭聽到曹軍的‘狂言’後，眼神馬上亮了。

  隨後他又搖了搖頭，失望的歎道：“怎麽可能？大師，你就不要同我開玩笑了。”

  曹軍又恢複了之前老神在在的模樣，隻是不停的用手指敲打著桌麵，顯得把握十足的樣子。

  “我有多少本事，劉捕頭還不清楚嗎？”

  劉捕頭則再次看向曹軍，雙方的目光在空中稍一接觸，馬上又分開了。

  兩人心中各自多了一段思量。

  曹軍：若有官府配合，定能剿滅清河縣的水莽鬼，增添大把的正氣值。

  劉捕頭：那日在後山破廟中留宿了一晚，我方損失了一名捕快，這和尚卻能安然回來，想必有幾把刷子。

  要不要借此機會，大撈一筆呢？

  若二人打開天窗說亮話，斷然不會鬧出如此誤會。

  隻是劉捕頭此人盤踞縣衙多年，一向市儈貪財，又喜歡耍小聰明，想讓他敞開心扉，比登天還難。

  不過曹軍也給出了保證。

  清河縣水莽鬼的存在，大多分布在縣城外水澤旁，但凡在清河縣中生活了一段時間的人都知道。

  之所以揣著明白裝糊塗，是因為水莽鬼由來已久，卻無法解決。

  若能徹底解決掉這個辣手問題，那麽壞事也變成了好事，對於即將迎來大比的知縣來說，也算是一樁亮眼功績。

  一時間兩人齊齊不語，各有思量。

  劉捕頭在考慮要不要將此事報上去，雖有拍馬屁拍到馬腿上的風險，但萬一成功，收獲將大大的。

  不等劉捕頭下定決心，曹軍突然起身催促道：“劉捕頭若有難處，我可直接去找知縣大人，還請劉捕頭代為通報一聲。”

  “別…別…大師還請安坐，我自去稟報。”

  劉捕頭總算拿定了主意。

  有棗沒棗，先打一杆子再說。

  反正成與不成，都是知縣拿主意。

  劉捕頭將曹軍留在班房後，親自在縣衙中尋到了知縣的師爺，將此事告知對方後，馬上引起了後者的重視。

  每個人所站的位置不同，眼界自然也不同。

  師爺想到的風險和收獲與之前劉捕頭想到的完全不同。

  他頓時將曹軍的事跡詳細打聽了一遍，得到的無非是‘千裏送遺骸重情重義’‘後山滅掉成精的黃鼠狼’等兩件事情。

  師爺又撫著胡須權衡了片刻，隨之拿定了主意。

  這個事情，可以搞。

  不過得偷偷的進村，打槍的不要。

  一位大師太少，不夠保險，還要多請幾位。

  若是辦成了，在大肆宣揚一番，為知縣的大比增添一條功績；

  若是沒辦成，損失也不大，無非是消耗一些賞錢而已。

  至於名頭嘛？

  知縣大人親自牽頭，派遣大師若幹，出城考察民情，疏通水渠，為即將到來的秋耕做準備。

  曹軍當天就收到了答複。

  知縣大人已經應承下來。

  此次除鬼活動將由官方組織牽頭，目的是鏟除掉盤踞在清河縣若幹年的水莽鬼，這是一件有利於本地民生民居的大事好事喜事。

  還請曹軍稍安勿躁，回去稍候幾天。

  等縣衙準備妥當後，在將他請來，一起掃蕩清河縣的水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