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西門慶的兩名侍妾聽聞外間沒了動靜，也跑出來一看究竟。

  一眼就看到了血肉模糊趴在牆腳的西門慶，驚得發出一聲呼喊。

  隻是兩人的表情又有些細微不同。

  李萍兒倚靠在牆邊，雙手捂麵，臉色有些複雜。

  奇怪的是，心中竟不似那般難過。

  原先還想著日日盡心伺候，討得歡心，白頭到老，有個歸屬。

  哪知不久前，竟被他狠心的當做交易籌碼，無情的推了出去。

  兩人間的情分，已經被這無情一推，推得沒剩下多少了。

  而另一位侍妾琴兒則不同，絲毫沒有李萍兒的糾結和猶豫。

  她也不是什麽交易的籌碼。

  這番早跪坐在西門慶屍體邊，斷斷續續的抽泣起來，聲音嘶啞中帶著一股低沉，堆滿了悲切和哀傷，更多的似在宣泄被壓抑在心底的無助命運。

  女人如浮萍……沒有根。

  隻能依附在男人身上，隨波逐蕩。

  要麽嫁做商人婦。

  而商人重利輕別離，分別一年半載後，說不定又領回家一個更年輕漂亮的。

  尤其是她們這樣的妾室，毫無安全感可言。

  下一站又是哪？

  又會遇上怎樣的人？

  等待自己的，又是怎樣的命運？

  曹軍在一邊看了一會，突然起身走了兩步，那縣丞以為曹軍想繼續行凶，連忙大聲阻止道：“曹都頭，西門慶已死，過往恩怨，一筆勾銷，與他的侍妾無關，不要在行凶了。”

  曹軍無奈的白了他一眼。

  他這會已從那入魔的狀態中清醒過來，哪想和這兩名可憐的女子為難？

  既然被縣丞誤會，隻得大聲辯解道：“奉知縣大人口令，捉拿生藥鋪一案的幕後指使西門慶，這廝不但拒捕，還持刀反抗，被我格殺當場，其他人等，一律留在原地，等候知縣大人發落。”

  縣丞抬著手對著曹軍隔空點了點，竟被他的一番說辭驚得呆在了原地，一時間咿咿呀呀半響，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李萍兒率先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起身向曹軍遙遙一拜，柔聲說道：“都頭，我夫君已身亡，我等不敢反抗，聽候知縣大人發落便是，隻是……能不能請都頭為我夫君準備一口棺材，讓我等先收容了夫君屍首，在作打算。”

  “此要求合情合理，我自會讓人準備。”

  曹軍望了望眼前的兩位如花似玉侍妾一眼，心中微微歎了一口氣，有些不忍。

  雖然來到這水滸世界中的時間不長，但本地的法令律條他也初知一二，若知縣大人聽進去了他的建議，作為生藥鋪一案的幕後指使，西門府的一家老小，下場幾乎被提前預定。

  沒想到片刻前還與他把酒言歡、曲意討好、逢迎他人的兩人，不久後便要被賣入官妓，或是流放異鄉，任人欺辱，最後落得個客死他鄉的下場。

  這個時代的女性便是這般不幸。

  嫁漢嫁漢，不僅僅是穿衣吃飯，連同命運也被連在了一起。

  自己隻為保護武大，完成任務，解救潘金蓮，何曾在乎過這個世界中的其他人痛苦？

  是否太過於自私了呢？

  不知不覺，曹軍已被這世界中的點點滴滴所同化。

  “唉！”

  罷了！

  若有機會，盡力搭救便是。

  沒想到酒廊飯袋一般的縣丞比他表現得更積極，更具有正義感。

  他從曹軍的一聲歎息中聯想到兩位女子接下來要麵對的命運，也和曹軍一樣感同身受。

  過了半響在一邊出言寬慰道：“都頭不用擔心，依照我朝律法，西門府的小妾和下人八成會被發賣，年輕女子賣入官妓，男子或是從軍，或是發配去邊疆，老夫會向知縣大人建言，可在陽穀縣預先發賣一次，若都頭有心，倒是花些銀兩，買下萍兒便是，不過這琴兒你卻不能與我搶。”

  兩女子聽到二人的話語，又聯想到接下來的遭遇，哭的更為傷心了。

  縣丞頗有擔當的一把將琴兒拉到身側，好生安慰了一番，“等案情了結後，你便入我家，我自會有所擔待。”

  李萍兒見琴兒片刻間有了著落，一雙美目早死死的鎖定在曹軍身上。

  後者被看得臉頰發紅，又不似縣丞那般皮厚心黑，頓時咳嗽了一聲，也跟著表態道：“我自有安排。”

  留下一句不算許諾的許諾後，曹軍逃一般的離開了雅閣。

  不久後，縣衙的其他衙役也來到了現場，隨行而來的還有一名仵作師傅，被人稱為何九叔。

  何九叔查看西門慶屍首後，讓人收斂在一邊的棺材中，暗暗拉著曹軍來到一邊，對他豎了一個大拇指。

  “這西門慶的頭骨都塌陷了一半，曹都頭真是力大如牛，打虎好漢名不虛傳，佩服！”

  曹軍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尷尬的的咳嗽一聲道：“何九叔謬讚了。”

  後者似看出曹軍的不以為意，一臉嚴肅的交代道：“你可別小看了這西門慶，早些年與人鬥毆，一人能打四五人，等閑漢子都不是他對手，如今被都頭赤手空拳打死，也算為陽穀縣除掉了一害。”

  曹軍聽後方才吃了一驚。

  暗暗回想與西門慶的一番爭鬥，似乎過程順利得有些出人意料，之前準備的張青夫婦二人為後手的手段，也沒用得上。

  “難道……這廝早被酒色掏空了身體，還是說，喝酒後戰鬥力下降得厲害？”

  畢竟，不是誰都有武鬆醉拳的屬性。

  喝得越多，力量越大。

  曹軍暗暗吐了口氣，告誡自己千萬別小瞧了這個世界中的人物。

  以免陰溝裏翻船。

  等何九叔驗過屍體後，也算走完了流程。

  幾名衙役抬著棺材，領著琴兒和萍兒兩位女子走了出來。

  在酒樓眾人的圍觀中，兩名女子神色淒苦，一路上頻頻向縣丞和曹軍站立處張望。

  隻是大眾廣庭之下，縣丞大人早擺上了一張父母官的嘴臉，倒背著手官威十足，這番卻不好表態，隻得揮揮手，催促衙役趕緊把人領走。

  此間事了，張青夫婦二人很有眼色的早已隱身到人潮中，李泉和周尊峰也緊跟著圍了上來。

  二人都很機靈的沒提張青二人酒樓走廊殺人的事，隻是一個勁的提醒曹軍要注意張押司，以免被他摘了桃子。

  “都頭，西門府那邊，早被張押司帶著人圍了起來，都頭若有打算，還需趁早。”

  曹軍點了點頭，知道已經到了排排坐分果果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