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陳幹笑兩聲：“大佬，你真會開玩笑。你之前不是說過，你從來不做夢的嗎？”

  郭元飛附和道，“我說這次的夢境咋這麽難，這麽久了也沒個頭緒。得了，咱也別在這瞎琢磨了，收拾收拾準備後事吧。”

  譚菱吞了吞口水，不敢置信地跟夏芷確認道，“大佬，這真是你的夢？是不是搞錯了？這……這說不定是我的夢呢嗬嗬嗬，你別嚇我們啊。”

  夏芷點了下頭，“是我的夢。我在夢境中看見了熟人。”

  空氣再次陷入沉默。

  良久，衛子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望向她，“如果角鬥場是你的夢境，那這第二個遊戲，是你曾經夢見的，看到過的，還是親身經曆的？夏芷，那個莫小蘭，是你嗎？”

  夏芷朝他點了下頭，似是對他敏捷的思路表示認可，“不全是。夢境為了推動劇情和死亡條件，有誇大的成分。”

  衛子洺聞言，卻是已經攥緊了拳頭，“不全是，那也是有部分發生過了？”

  夏芷沒有回答。

  其實學校裏這些瑣碎的事情她已經記得不怎麽清楚了。

  它們宛如滄海一粟，深深沉入那片黑暗冰冷的記憶之海，若不是作為玩家重新旁觀了一遍，若不是親眼見到駱晚秋，她甚至不會將夢境與她聯係到一起。

  學校的事情，不管是被排擠，被汙蔑，還是被打，她其實一直都不太介意。

  令她真正在意的，其實一直都是駱晚秋……

  夏芷第一次被叫家長，是剛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

  事情的起因是同桌搶了她的音樂書，她禮貌地說了很多遍讓他歸還，他卻直接將她的書給撕了。夏芷一氣一下，把男孩子的牙揍掉了兩顆。

  那時的駱晚秋才三十歲出頭，還比較愛笑，是家工廠的小廠工。

  她牽著夏芷的手，讓她給男孩道歉。

  夏芷嘴巴閉得死死的，就是一個字不說，氣得駱晚秋當著家長和老師的麵，扇了她一巴掌。

  最後，夏芷頂著臉上高高腫起的巴掌印，淚花在眼底閃爍著，怎麽也不肯掉下來，不情不願地跟男孩道了歉。

  回家之後，她的爸爸跟媽媽大吵了一架。

  剛開始隻是爭吵，後來不知是誰先動的手，他們撕扯起來。

  鍋碗瓢盆被摔得滿地都是，劈裏啪啦的清脆響聲間，還夾雜著駱晚秋的哭聲。

  夏芷縮在門後，等爭吵漸漸平息，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分別握住了他們的手，“爸爸媽媽，對不起。我以後一定做個乖孩子。”

  從那以後，她真的做了一個乖孩子。

  她學會了隱藏起自己的憤怒和不滿，禮禮貌貌地表達一切。

  可這，遠遠不夠。

  她的家境並不富裕，父親在外地的油田打工，每周隻能回來一兩天。而母親在工廠作工，忙活一天下來，拿到手的工資也不過寥寥幾十。

  他們總說，他們累死累活，為的就是讓她能夠出人頭地。她需要變得足夠優秀，才算對得起他們的付出。

  於是當夏芷將排名倒數第二的成績單交給駱晚秋時，她不出意外地又被打了一頓。

  “一加一等於二這麽簡單的東西，你怎麽就學不會？你看看人家小南，科科成績都是滿分，還會詩朗誦，彈鋼琴，素描！你呢，一個都不做好！”

  許是因為心虛，小夏芷攥著衣角，怯怯地望著她，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對不起。”

  “又是對不起！除了對不起你還會說什麽！悶葫蘆一樣的，見到大人也不知道打個招呼，學習成績差就算了，連話都不會說嗎！”

  夏芷看向父親，他隻是坐在椅子上沉默地抽著煙，層層煙霧繚繞了他的容顏，她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他開口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