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又等了很久，那個聲音竟果然沒有再出現。他詫異地將嘴張成了一個‘O’型，用不確定的語氣問著空氣：“納尼？沒有提示？那我該怎麽完成？”

  “完成什麽？”蘇千凝和蘇南雲異口同聲，他們驚奇地看著沈煜，就像在看一個精神病。

  而沈煜卻對兩人的疑惑渾然不覺，依舊沉浸在先前的迷茫中不可自拔。

  蘇千凝輕輕拽了拽蘇南雲的衣袖小聲問：“南雲叔叔，他該不會是腦子有問題了吧？”

  蘇南雲嘴角的肌肉抽動了幾下，回答道：“我看像，他的脖子被紅甲蜈蚣咬了一口，如果劇毒蔓延到大腦，是有可能出現幻覺說胡話的。可是我已把他體內的毒驅除幹淨了呀？怎麽還會出現這種情況？”

  蘇千凝聞言將聲音提高了八度：“毒進到腦子裏，那豈不是會變成智障？”

  沈煜這才注意到他們兩個人的對話，於是反駁道：“你才會變成智障呢。”

  他說罷又問蘇南雲道：“你剛才說我不需要再回去是什麽意思？”

  “哎。”蘇南雲搖頭歎氣，臉上浮現出惋惜的表情：“劍宗……被滅門了！”

  “什麽？”沈煜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良久，他才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是啊，當沈萬樓將他推下懸崖時已是強弩之末，自然不是夜殤他們三人的對手。沈萬樓毀掉了碧血鴛鴦劍，說明已經抱了必死之心。而夜殤他們行事狠毒，必會斬草除根，當然也不肯留下活口。也就是說，整個劍宗現在隻有他一個人活了下來。

  “這個仇……我一定要報！”沈煜咬牙切齒，攥緊的拳頭發出了幾聲骨質脆響。

  “哼哼，報仇？我看你還是先活下去再說吧。”蘇南雲搖頭苦笑，“我雖幫你清除了體內劇毒，但紅甲蜈蚣也並非等閑之物。由於你受傷的部位是脖頸，凝兒把你帶回來的時候毒素已腐蝕了整個麵部，致使你現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要想活下去，你要先過自己這關。”

  “什麽？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什麽意思？”沈煜的心頭忽而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蘇南雲淡淡說道：“凝兒，點燈。”

  蘇千凝聞言卻一動未動，她猶豫了很久才有些敷衍的小聲說：“家裏的油貌似燒完了。”

  “咳咳，我知道你擔心他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但他早晚都會知道不是嗎？”蘇南雲說。

  沈煜冷聲道：“點燈！”

  蘇千凝遲疑地點亮了燈，隨之蘇南雲遞過來一麵銅鏡。

  接過銅鏡，沈煜也看清了銅鏡中自己的臉。

  不，那已經不能稱之為一張臉了，那是一張被燒焦的人皮。

  他的手在抖，手中的銅鏡也跟著在抖，所以銅鏡中那張恐怖的臉也在抖。那張臉左右上下地搖晃著，像是在向沈煜得意地炫耀。

  他的心，亂了。

  自他記事起，他還是第一次感受到世界對他的惡意和深深的絕望。

  這世上無論是誰都會很在意自己的臉，因為旁人隻會從你的臉上去分辨美和醜。

  “不……不……這不是我，決不是。”沈煜扔掉了銅鏡，用兩隻大手捂住了自己的臉，“你們走，你們走，我不要你們看到我這個模樣！”

  “煜哥哥，我們都沒有嫌棄你，最起碼我沒有……”蘇千凝的臉上寫滿了急切和關心。

  “算了吧，就連我自己都厭惡這張臉，又何況是別人？你們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煜哥哥！”

  “滾啊”沈煜歇斯底裏。

  蘇千凝冷不丁被嚇了一大跳，她的眼中滴下幾滴大大的淚珠，柔聲說：“我就在門口，如果有需要你可以隨時叫我，我就在門口，就在門口。”

  蘇千凝和蘇南雲離開了，屋子裏又恢複了先前的平靜，可沈煜的心卻再也平靜不下來了。

  在這短短的一瞬間，他想到了很多。他的腦海裏閃出了穿越前的生活畫麵，以及在劍宗時的種種場景，時間雖短，他卻早已把自己的人生從頭到尾想了個遍。

  回憶完了過去，便該暢想未來了。

  “我的未來在哪兒？我這副模樣，還能不能有未來？”

  沈煜問自己，也許，這是他現在心中唯一的問題了。

  “我是醫學博士，雖然不涉及到真皮移植和克隆技術，但這種技術卻是真實存在的。蘇南雲說得對，我要報仇，就要活下去，怎麽能輕易放棄？以我的天分，相信要自學真皮移植和克隆技術也並非什麽難事。到時候如果能回到我的世界，把我屁股上的皮移植到臉上，就可以恢複我的麵容了。”

  “不行不行，我這麽嬌貴的臉怎麽能用屁股上的皮，那必須得用身上上好的皮才是。”

  沈煜如是想著，倒還真減輕了不少心理負擔。也得虧他是重生過來的醫學博士，要換了其他人，想必定然承受不了這些打擊，在日出之前就已經拔劍自刎了。

  想到這兒他不禁又想到了蘇千凝。從她剛才的種種來看，她似乎真的不嫌棄他。

  其實就連蘇千凝自己都不知道，雖然隻是萍水相逢，但她總覺得他特別與眾不同。他其實不算特別帥氣，但就是給了她一種怦然心動的感覺，令她久久無法自拔。也正因如此，所以在得知他的臉被毀了之後，她依然決定不顧一切地喜歡他。

  旭日東升，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吱呀——’

  房門被輕輕推開，接著蘇千凝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托盤裏放著兩碗魚粥和一碟小菜，她整齊地擺在桌子上，然後又往外走。

  “凝兒。”沈煜澀澀地開口，“話說……能給我一套衣服嗎？我還泡在水裏。”

  蘇千凝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沈煜，隨即興奮了起來。

  “好嘞，我這就去給你去取。”她跑了一半又回過頭來喊道，“哦對了，我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什麽好消息？”沈煜想給她一個溫暖的笑，但想了想自己那張堪稱恐怖的臉，笑起來一定更加可怕，所以還是算了。

  蘇千凝卻毫不在意他那張臉，隻是興奮地說：“南雲叔叔說了，你的臉有希望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