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星辰
作者:孤雲落雪      更新:2020-05-30 05:53      字數:2145
  故事說,人在死後,會受到主神後繆尼斯的審判。

  若是接受審判的人一生德大於惡,那麽繆尼斯就會從她背後其中一邊碩大的白色翅膀上輕輕抖落一支羽毛,而這個人,便可以依靠繆尼斯的羽毛進入羅米爾的宮殿,化作星辰,注視人間。

  但如果這個人一生惡大於德,那麽繆尼斯就會從另一邊碩大的黑色翅膀上抖落一支羽毛,而這個人則會隨著羽毛一同墮入冥界,接受冥王阿修爾的懲罰。

  “在我很小的時候。”凱莎輕輕笑了笑:“如你所料,唐吉可德。”

  “我當時哭鬧不止,就是不肯入睡。”她抬頭凝望起天空中的星辰:“我的母親輕輕將我攬入懷抱,在我耳旁講了這個故事。”

  “當時,我因為在意清晨不小心碾死的幾隻蟲子會不會讓我墮入冥界,而越發哭鬧不止。”清涼的晚風不斷吹拂著凱莎柔順的銀色長發。

  “她曾經告訴過我,人死後都會化成天上的星星,承載思念,閃耀於浩瀚之間。”凱莎緊抿著嘴唇:“我的母親,也在這美妙的星空中長眠。”

  我對此深信不疑,即便是現在,我也時常能感受到母親給予我的溫暖,每當我思念她的時候,她就會不斷的閃爍著光芒,回應我的期待。

  唐吉可德轉頭望向她,恍然之間,他似乎看見了凱莎訴說的那顆星星,但很快,他便明白,那不過是凱莎隨風而去的淚水。

  若是承載思念,即便光芒微弱,繁星也永不凋零。

  “比起你父親,作為一位偉大的公爵,身為阿列圖斯新一任掌權人的你,是否還相差甚遠?”巴澤爾拿起桌子上的酒壺給他倒了一杯酒:“不論是沒有意識到近在咫尺的危機,還是在局勢明了的情況下站錯了隊伍。”

  他抬手驅離身後的光泯騎士:“你要知道,從現在開始,你的一言一行,都將代表的整個阿列圖斯家族,亞爾維斯公爵。”

  他咧嘴笑了笑:“但現在,我們不得不以雙方家長的身份,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談一談。”

  “雖然我不想讓凱莎的婚禮夾雜上政治因素,但如若對象是唐吉可德。”他望向亞爾維斯:“那我。”

  他頓了頓:“那我們,就不得不重視這件事情。”

  “我不否認這是一件好事,巴澤爾公爵。”亞爾維斯喝了一口杯中的酒:“但我可從未聽說過您還有個孫女。”

  “這可說來話長。”巴澤爾用大拇指揉搓著額頭:“凱莎的祖母,貝琳達,我想我這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我與她的相遇,是在一個嘈雜的酒館裏,那來自當時阿爾特斯的國王,圖譜下達的命令。

  當時的她是一個極其危險的刺客,在我接到任務之前,她已經暗殺了不下十個王國政客與貴族。

  為了防止那些惜命的官宦貴族因此人心惶惶而無心政事,國王限我五日之內將那個刺客逮捕。

  毫無線索,那可並不容易。

  正在我對此一籌莫展之際,前來拜訪的安格瑪西使徒在艾澤瑞托霍爾區的酒館遭遇了襲擊。

  正巧我當時在不遠處負責財政的大臣弗蘭克家進行守衛工作,以此守株待兔。之前有傳聞,她的下一個暗殺對象就是弗蘭克。

  得到消息與命令後,我便帶著一整支皇家騎士迅速趕往了那個酒館。

  為了逮捕她,我損失了將近一半的人手。困獸猶鬥,我想這麽形容在合適不過了。

  在抓到貝琳達之前,我還從未見過有人會那麽不安與痛苦,甚至於在我家中最麵善的女仆接近她。

  你應該知道的,亞爾維斯,就是艾普莉,一個不折不扣的老好人。

  但即便是這樣,她也同樣嘶吼不止,以此來保護自己。

  看著顫抖著卷縮在角落之中的她,一個詞語不禁在我腦海中浮現,“野獸”。

  為了從她嘴中套出有用的信息,國王將審訊貝琳達的工作交由我負責。

  我用了九個月的時間,才取得了貝琳達的信任,你得知道,那可比馴養近些年貴族興起的寵物狗要難得多。

  但貝琳達也僅僅是不會再傷害我而已,說真的,那段日子可不怎麽值得回憶。

  之後我通過她手腕上的烙印才了解到,她是被某個邪教組織收養的。那個組織收養孤兒,就是為了用非人的手段將她們培養成隻知道殺人的野獸。

  在將情況如實報告給國王後,我私下裏我也曾找到過王國最著名的偵探霍爾戴斯來調查這件事情,但一直沒有什麽線索,最後也就那樣不了了之了。

  至此,貝琳達僅有的一點用處也被榨幹殆盡。

  不到半日,國王便命令我將她處死,但由於幾個月時間的相處,我對她產生一絲憐憫。

  即便我明白,這會是個錯誤的決定,但我依舊放走了她,並給她在奶農的農場裏找了個工作。自那以後,她便一直隱姓埋名的安然度日。

  而我也時常會借由購買牛奶的幌子,觀察她是否還有傷人的趨勢,因為如果事情敗露,受到牽連的人可不僅僅隻有她一個。

  有時候,脫口而出的愛情總是那般容易,渴望的相伴卻如同星辰般難以觸碰。

  巴澤爾一口將杯中的酒飲盡。

  我一直在試圖隱瞞,但紙終究難以將火焰包裹。

  我總無法判斷我的決定是否正確,但如果能再次選擇,我依舊會將她驅趕,至於唯一的不同,就是我會隨她一起離去。

  我沒有預料到,那個邪教組織對所謂背叛者的仇恨在經過哪怕數十年之久後,依舊不會有絲毫減弱。

  “三年前,他們再一次找到了早已隱居的貝琳達。”他抬手拿起酒壺:“她用盡力氣才幫助凱莎逃離魔爪,但她的女兒塞西莉亞與她的丈夫安德烈卻沒能逃過厄運。”

  我依舊記得,在我給她講關於繆尼斯的故事時,她臉上綻放的笑容。

  我知道,宿命的黑色羽毛終將在我手中緊握,或許,我接受審判的那一天也已然臨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