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絕不是海斯過的最糟的一次命名日，事實上，沒有什麽能比在命名日被一箭射中屁股還要更加糟糕的事情了。

  他擺動身體躲開迎麵而來的長矛，反手一斧劈開了那隻惡魔的腦袋。

  看來他這把老骨頭還算有些用處，他想。

  其實惡魔並不難對付，如果要做個比喻的話，一隻普通惡魔的能力大抵也就與山間遊蕩的紅掌猴持平。

  他俯身拿起一旁騎士屍體上的盾牌。

  一生戎馬的他，使用盾牌的戰役屈指可數，即便嚴格來講，這次最多隻能算是小打小鬧。

  海斯上一次使用盾牌，還得追溯到四十年前，說實話，他早已忘記了當時的感覺。

  那天，他奉命帶領大隊騎兵向建立在懸崖之上易守難攻的道爾蒂城發起衝鋒，若想取得戰役勝利，他們就必須打開缺口。

  若不是道爾蒂城的騎士誓死抵抗，那時，它們就能挺進阿爾特斯，而不是隻占據佩格鎮後便草草收兵。

  現在想來，那鋪天蓋地的箭雨倒是夠它們受的。

  他瞅準時機推出盾牌，直接將在他身前的惡魔掀飛了出去。

  他的嘴角爬上一抹滄桑的笑容，他不得不承認，他終究還是老了，他的體力大不如從前，甚至輕輕揮動一下斧頭都要喘息良久。

  他早就不在是那個高喊著“為了國王”，不顧一切衝入敵陣意氣風發的將軍了，昔日的榮耀，早已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褪去。

  海斯慢慢後退到城牆，數不清的惡魔圍在他的四周，不過是千隻惡魔而已，想要瓦解稱得上輕而易舉，但他不得不正視他們為數不多的時間，若是不關上城門，等到惡魔的大部隊抵達，他們就隻能任人宰割。

  他目光略過成群的惡魔躍向與他尚有些距離的城門，緊接著又掃向了戰鬥中心，那些騎士的反抗力量已經相當羸弱，看來他的時間比他料想的要緊迫的多。

  他轉了轉手中的斧頭，他想，他應當相信洛佩斯。

  我理應如此，海斯輕輕點點頭。

  他緊緊握住盾牌的把手，片刻喘息之後，便揮舞著盾牌向城門衝去。

  日落西山，血色的殘陽將本就破敗不堪的西維爾鎮鍍上了一層蒼涼與蕭條；屍橫遍野，斷劍輝映著夕陽，往日的和平與安寧在片刻間分崩離析。

  伊戈爾用力將滿是鮮血與劃痕的盾牌收回身前，若是耳旁沒有回蕩著戰友的哀嚎，他可能早就跌倒在冰冷的土地上與鮮血同眠。

  他的目光在海斯身上停留，緊接著遊離至遠處的城門，身旁追隨著他的騎士一個接一個的倒下，永世沉眠於大地。

  “我們此番赴死。”他聲嘶力竭的喊叫，聲音似乎能傳遍整個西維爾鎮：“保衛的是阿爾特斯。”

  他緊緊抿住嘴唇，沒人能在早已注定的死亡麵前鎮定自若：“守護的，是站在我們身後，懷抱著期望的人們。”

  “聖耀騎士。”他將盾抵在胸前。

  他們堅毅的臉龐，將永遠鐫刻在他心中：“衝鋒。”

  嘶吼與哀嚎，隨著不知何處吹來的風回蕩在西維爾鎮。

  “為了阿爾特斯。”他的鎧甲早已破敗不堪

  屍體與鮮血在夜晚來臨之際變得越發悲戚。

  “為了國王。”他的長劍高高揚起。

  點點星辰與隻剩餘韻的晚霞，迎著著即將降臨的長夜。

  “為了聖耀騎士團。”他眼中充斥著果決。

  海斯抬起胳膊擦了擦臉上沾染的鮮血，當初的熱血與無畏似乎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那總歸是段讓人懷念的時光。

  他高高舉起手中的鐵斧。

  “為了甘醇的美酒。”他輕聲呢喃著。

  花白的長毛迅速充斥海斯的雙鬢，夾雜著硝煙與戰爭的怒吼在他耳邊回蕩。

  他依舊是那個率領千軍萬馬征戰的白獅將軍，即便他從不喜歡這個稱號。

  他將盾牌擋在胸前，吼叫著衝向城門，這就是他們獸人族戰鬥的方式。

  他依舊如當年那般勢不可擋，隻是當年追隨著他的士兵，早已不在環顧他的左右。

  數不勝數的惡魔被他掀翻在地，他的體內的力量似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他本就如此，豪邁的笑容時隔數十年，再次展現他堅毅的臉上。

  從輕狂到滄桑。

  鮮血從他身體上的傷口流出，他卻全然不在意，反之，他的鬥誌越發昂揚。

  “你應該慶幸我沒有詫異的時間，老頭子。”洛佩斯一劍刺進惡魔的脖子：“我想之後你會給我編造一個合理的解釋的。”

  他抬起手肘用力懟向海斯身後的惡魔。

  “直到勝利的篝火冉冉升起。”海斯轉過身背對著洛佩斯擋住後方的惡魔：“漫長的故事才會在酒與盛宴中得到傳頌。”

  “城門就交給你了。”海斯笑著回頭望向他，那是他不曾在他臉上見到過的笑容。

  “看來你今年的命名日過的還不錯。”洛佩斯一手揮動長劍應對騷擾的惡魔，另一隻手用力推動城門，有了海斯的阻隔，他還算的上輕鬆。

  “除了屁股上中箭的那一次。”海斯掄起斧子逼退了還想上前的惡魔：“剩下的每一次都值得回憶。”

  “我倒覺得，那絕對是你印象最深的一次命名日。”洛佩斯迅速向另一麵城門跑去：“我們該換地方了，老頭子。”

  “當然。”大笑聲從他的喉嚨向外飄蕩：“當時那個弓箭手的表情依舊清晰的的存在在我的腦海。”

  來不及躲閃，海斯隻能用胳膊抗了惡魔一刀，但隨後，那隻惡魔的腦袋便被他手中的斧頭開了花。

  隨著吱嘎聲的想起，西維爾鎮的大門終於合在了一起。

  洛佩斯將城門巨大的鐵栓落下，這才轉身與海斯一同應對起城內餘下的惡魔。

  “看起來又是一次艱難的戰鬥。”他目光能顧及到的地方，除了他與海斯以外，隻剩下十幾位騎士還在頑強的抵抗。

  “隻有放棄才能迎來失敗，洛佩斯。”他把盾牌用力紮進地麵。

  “是嗎？”他緊握著長劍站立在他身旁：“遺憾與失敗可別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