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的事就這樣決定下來，由方致堯知會方家父母，他嘴角閃爍著笑意，輕快離去。

  蘇母不知從哪裏找出一本老黃曆，帶著老花眼鏡，開始研究下半年適合婚嫁的好日子。

  蘇菀不知道結婚這等大事會進行得如此迅速。

  外祖母留意到蘇菀情緒不高，握著她的手拉她到陽台，避開蘇母。

  “怎麽了？悶悶不樂的。”

  蘇菀遲疑一會兒，說出心聲：“真的能一起走到最後嗎？”

  外祖母卻問道：“你愛他嗎？”

  “在國外一個多月，無時無刻不想著他。”

  “那就夠了。”

  蘇菀問：“萬一，有一天，我們當中一人變心了，怎麽辦？”

  外祖母看著她笑，好像這個問題太過幼稚，她都懶得回答。

  感情沒了，變心了，好聚好散，又不是不能分手？

  “我有些焦慮”

  “焦慮什麽？”

  “選錯人。”

  “跟著你的心就好。”外祖母頓一頓，接著說：“再說了，即使日後有變，以你的資本和能力，還怕擔心解決不了問題？”

  “怎麽解決？”

  外祖母直言回答問題：“好聚好散。”

  蘇菀又問：“有孩子了，怎麽辦？”

  “你養不起？”

  “人家會說閑話。”

  外祖母笑吟吟道：“你管別人說什麽，跟他們有關係嗎？”

  想想也是，合則來，不合則散，有什麽可怕的？

  現如今又不像封建社會那般，女人地位低下，沒有經濟能力，隻能如菟絲子一般依附在丈夫身上，即便丈夫三妻四妾，做老婆的也隻能睜隻眼閉隻眼，從一而終。

  現在，男女平等，女人有工作，會賺錢，經濟獨+立，又怎麽會把一輩子寄托在丈夫身上。

  最壞的處境不過是離婚，如今離婚的人多如牛毛，沒什麽可大驚小怪的。

  老太太和蘇母連蘇萱未婚先孕都能接受，還有什麽是她們不能接受的？

  最差的結局都能接受，蘇菀的情緒漸漸平穩下來。

  “你們看九月十八怎麽樣？天氣不冷不熱，辦婚禮正好，人人都可以穿得美美的。”蘇母抬起臉來，看向小女兒，征詢她的意見。

  蘇菀站在蘇母旁邊，能看到她頭頂的白發，暗暗歎息。

  “我沒問題。”

  外祖母委婉地提醒道：“結婚日期最好和親家商量一下再決定。”

  “我先選幾個滿意的，到時候再問他們意見。”

  蘇菀問：“蘇萱怎麽不在家？”

  聞言，蘇母神色尷尬，外祖母介紹道：“蘇萱去上班了。”

  好一個蘇萱，懷孕六個月還去上班，真是讓人佩服。

  傍晚，蘇萱挺著大肚子回家，後麵跟著大包小包保姆，“蘇菀回來了。”她畫著濃濃的妝，卻掩不住烏青的眼袋，看得出來，她水腫得厲害，臉脹到變形，體型幾乎是過去的兩倍。

  蘇菀有點意外，一個多月不見，蘇萱怎麽變成這樣？過去那個風姿卓越，身材玲+瓏，眼波流轉，追求者眾多的蘇萱到哪裏去了？

  生兒育女，對女人而言，算得上一道坎。好好的一個苗條淑女，懷孕之後，身材走形，硬是變成了黃臉婆。更難的是孩子生下之後，為了孩子，嬌貴矜持的女孩硬生生被逼得成為女超人，工作，賺錢，照顧孩子，無所不能。

  蘇菀定一下神，不去想那麽遠的事。

  保姆放下手中的東西，進廚房開始做飯。

  蘇萱在沙發上坐下來，熟絡地抬起腿來，蘇母貼心地為女兒捏起小腿來。

  外祖母在一旁看著直歎氣，心疼自己的女兒。

  見蘇母嘴角有壓抑不住的笑意，蘇萱不解地問道：“什麽事這麽高興？”

  “致堯剛剛向你妹妹求婚。”

  “你答應了？”蘇萱一把抓過蘇菀的手，仔細研究手指上的求婚戒指。

  “嗯。”

  隻一眼，蘇萱就瞧出這戒指不過六位數，算不得什麽值錢貨，隨即放開，斜著眼睛笑道：“就這麽小一粒鑽石，你就答應了？”

  還真是不改本性，擅長挖苦人。

  蘇母輕輕推她一下，暗示她少挑刺，“這還不夠大？當年你爸向我求婚時，戒指上的鑽石比米粒還小呢。”

  蘇萱根本不理會母親的良苦用心，繼續諷刺道：“這能比嗎？爸當年剛開始創業，沒什麽財力。方致堯的個人資產超過十億，就拿個黃豆粒大的戒指糊弄人，可真有意思。”

  蘇菀不以為然，“這個戒指是我在巴黎看過好久的戒指。”她喜歡戒指老式的設計，像極了祖上傳承了多年的戒指。

  外祖母也過來打圓場，“蘇菀的手指細，我看這個大小剛剛好。”

  蘇菀冷笑一聲，“我們蘇家的女兒還真是不值錢。”她沒意識到這句話，把她自己也算進去了。

  此話一出，蘇菀臉上有些掛不住了，正待發作，外祖母拉住她，悄悄在她耳邊低語：唐伯遠現在正在被調查，你姐心情不好，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被調查？出了什麽事？蘇菀正欲發問，卻被蘇萱的問題嗆住，“聘禮多少啊？”

  蘇菀老老實實回答：“我沒想過問方家要聘禮。”

  言下之意是，沒有聘禮。

  蘇萱扯高嗓門，“你帶那麽大的嫁妝，方家不給聘禮？”

  蘇菀一呆，“什麽嫁妝？”

  “振星啊。”蘇萱瞪圓眼睛。

  說來說去，原來還是為了振星。

  蘇菀鼻子發酸，心裏堵得發慌。

  “振星可是爸留下的產業，你不在，怎麽可以不管不顧，全權交給一個外人來管？這陣子我大著肚子還天天去振星盯著呢。”

  外人自然是指周思源，難怪蘇菀在國外給他打電話，他好幾次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原來蘇萱一直在振星當監工，以她挑剔，潑辣的性格，周思源的日子肯定不好過。他能一直忍著，不向蘇菀匯報，肯定是方致堯的意思。

  蘇母輕輕提醒道：“蘇萱，振星是你爸留給你妹妹的。”

  “蘇菀馬上嫁到方家當少奶奶，享福的日子多了去了，還在乎一個振星嗎？”蘇萱一點不打算退讓，雙目蘊含著一股精悍之氣，咄咄逼人。

  一個年盈利上千萬的公司被她說成了皮包公司。

  “再說了，我馬上有孩子了，單身媽媽撫養大小孩多不容易。”她親熱地拉住蘇菀的手，笑道：“蘇菀，你不會跟姐姐搶振星吧。”

  好一張利嘴，振星什麽時候成了她的？

  蘇菀完全平靜下來，她沒想到自家人為了爭家產，可以這麽直截了當，不加掩飾。

  她一臉笑容地看著蘇萱：“外祖母的房產還不夠你養大一個孩子嗎？”

  “我做媽媽的，總歸要多為孩子打算。”

  蘇菀略作思考，“你真想要振星，我可以請專業人士股價之後賣給你。”

  “你開什麽玩笑？我哪有那麽多錢。”

  “你可以問孩子爸爸要撫養費。”蘇菀也變得無恥起來，“唐伯遠身為恒盛集團的董事長，幾千萬對他而言，不過是小錢。”

  蘇萱苦笑連連，“唐伯遠現在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哪裏有錢給撫養費。”

  “他怎麽了？”

  “你真的不知道？”蘇萱冷冷地看著蘇菀，雙目不受控製地流露出憎恨，“方致堯沒跟你吹噓他的豐功偉績？”

  蘇菀越發吃驚：“究竟發生什麽事？”

  唐伯遠出事了。

  去年股市大好的時候，唐伯遠經身邊人慫恿將博遠集團的一百億現金存到大銀行，通過關係，以這筆錢為抵押，從銀行貸款一百億投入股市。下半年股市受中美貿易戰影響，一瀉千裏，唐伯遠手頭的賬戶虧得一塌糊塗。

  這一年來，唐伯遠陸陸續續，打包賣了旗下幾十家酒店和穩定賺錢的教育項目，套取了不少現金。以博遠集團的良好聲譽和旗下公司的盈利能力，隻要銀行不斷貸，虧欠的窟窿，時間長了，也就慢慢填上了。

  在這節骨眼上，有風聲傳出，唐伯遠正在轉移資產，大肆在海外收購企業。銀行得到確切的信息立刻停了博遠集團下一季度的常規貸款，斷了銀行貸款的博遠集團如同大失血，一時周轉不靈，現金鏈麵臨崩盤的危險。

  股東們不明白公司在銀行明明有一百億的存款，為何卻無法支付到期的一億多的賬款。徹查之下，才發現公司主控人唐伯遠通過抽屜合同，轉移了公司一百億的現金。

  如果不盡快歸還銀行的貸款，公司存款被銀行收走。唐伯遠將麵臨掏空公司的指控，有牢獄之災。為籌取現金，唐家正在打包賤賣名下的一些不動產和最賺錢的商場。

  這樣大一塊肥肉，自然吸引不少虎視眈眈的眼睛。

  隻可惜，目前的市場，做實業的大多手頭缺錢，又怎麽可能一口氣拿出上百億現金。最有可能接盤的隻有以遊戲發家，現金流充足的方致堯。

  如今，唐家正值生死存亡之際，方致堯豈會放過大好的機會，報出的接盤價格，幾乎是實際價值的三分之一。聽說唐老太太被氣得腦溢血，直接被送到醫院搶救，現在還未出院。

  聽完蘇萱的講述，蘇菀久久回不過神來。

  千裏之堤潰於蟻穴。唐伯遠怎麽想也想不到，一次普普通通的商務就餐會暴露他的全盤計劃。

  不過還有一個疑問。

  唐伯遠為什麽要跑到英國收購企業，轉移資產？

  好好的在姑蘇當博遠集團的董事長，不好嗎？

  很快，方致堯給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