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木棉花開
作者:五月無盡夏      更新:2021-01-18 14:08      字數:3690
  “你來幹什麽?”蘇菀脫口而出。

  大家都被低迷的氛圍壓得喘不過氣來,他神氣活現地跑來幹什麽?

  自從知道方致堯有別的女朋友之後,蘇母心中已將他踢到了渣男一列中,對他自然沒好臉色。

  蘇萱對他熟人般點了下頭,當打過招呼,臉上的表情卻是:好戲上場了。

  “聽說外公病了,我來看看。”方致堯雖然從眾人眼神裏看出自己不受歡迎,絲毫不受影響,舉手投足依然落落大方,一個眼神,兩名助理放下手中的物品,悄悄退下。

  外公,誰是你外公?臉皮真厚。

  明明陪杜芊芊來曬太陽,卻大搖大擺地來招惹自己,算什麽意思?蘇菀胸中被一股莫名其妙的氣堵住,情緒反映在麵孔上,一雙眼睛沒好氣地瞪著他。

  反倒是外祖母熱情地迎上來打招呼:“你是蘇菀的男朋友,對不對?她們都誇你一表人才,我也有心理準備,沒想到真人比照片英俊多了。”將近七十歲,隻是在手機上看過一次照片,就能記住方致堯,記憶力令人驚歎。

  “我是方致堯,您不會是蘇菀的外婆?怎麽會這麽年輕?看著像是伯母的姐姐一樣。”方致堯有一項異能,能把肉麻的恭維話說得真誠又動聽。

  外祖母收下奉承,笑成一朵花。

  別說,方致堯像是自帶魔力,自他進病房起,氣氛瞬間被扭轉,每個人臉色都輕鬆不少。

  “快過來讓我看看。”外祖父連聲喚他過去。

  蘇菀板著小臉,本來想出言製止,卻被蘇母拉住,示意她看外祖父的臉色:老爺子一掃剛才的沮喪悲痛,雙眼發出驚喜的光芒來。

  方致堯倒也乖巧,在外祖父身旁坐下,親切自如地拉起對方的手:“外公,你叫我致堯。”他開始表演全套的應酬功夫,和老爺子相談甚歡,氣氛好到令人感動。

  疾病的作用下,老爺子的手幹枯如柴,隻剩一層皮包在上麵,能看到一節一節的骨頭,看著就毛骨悚然。他一個陌生人,居然能安之若素地握在手裏,令眾人心中震蕩,對他的好感直線飆升。

  四個女人靠到一起,說起悄悄話。

  成見最深的蘇母,忍不住開口為他說好話:“沒想到這小子這麽有孝心。”

  蘇萱嘴一撇:“高手啊,換做別人家的爺爺這樣,我早逃跑了。”

  這話惹得蘇母很是不快,瞪她一眼,蘇萱知道又說錯話了,身體一縮,不再開口。

  外祖母拍了拍蘇菀的肩膀,誇道:“眼光不錯,長相,身材,氣質都無可挑剔,看穿戴,家世不錯,看架勢,事業有成,可以打95分。”

  蘇萱不解地問道:“5分扣在哪裏?”

  “長得太好看,桃花太多。”

  “阿婆,你火眼金星。”蘇萱看一眼蘇菀,笑得意味深長。

  沒想到外祖母一大把年紀,看男人的眼色依然精準,獨到。

  如此優秀的男人,身邊自然少不了趨之若鶩,虎視眈眈的女人,亂花迷花眼,又怎麽整顆心地放在蘇菀身上?

  尤其他和杜芊芊在澳洲發生的齷齪事,光想想,就惡心地不行。

  見蘇菀眼眸中閃過驚喜,繼而厭惡地皺起眉頭,外祖母警惕起來,問道:“難道他有不為人知的隱疾?”

  蘇萱插嘴道:“隱疾不清楚,隻知道他這次來花都是陪別的小姑娘來散心。”怕外祖母不相信,她繪聲繪色地說道:“我們坐一趟飛機過來,看得真真切切,倆人在前麵親親熱熱,小姑娘不到十八歲,水靈靈的,乖巧地不得了,看方致堯陪蘇菀聊天,聲都不敢吭……”

  講述別人的不幸,大概是件令人愉悅的事情,隻見蘇眉飛色舞,滔滔不絕,講個不停。

  蘇菀垂著眼睛,有苦說不出,內心又苦又澀。

  眼見著小女兒臉上的苦澀委屈快要溢出來,蘇母瞪大女兒一眼,暗示她顧忌妹妹的麵子:“夠了,就你話多。”

  蘇萱還要申辯:“阿婆不知道內情,我當然要說清楚,再說了,我都是實話實說。”

  “那你要不要把自己的事情也講給阿婆聽聽?”蘇母沒好氣地看著她。

  聞言,蘇萱如泄氣的皮球,不再多嘴。

  外祖母目光灼灼地看著蘇菀,仿佛知曉她的心思,“你們這一代女性獨立又能幹,感情已不是生活的全部,喜歡就大膽追求,不合適就快速撤退,不用顧忌太多。再說了,沒有人一輩子順順利利,誰沒有看走眼的時候,分手再正常不過,就算是離婚,也算不得大事。”

  她又看一眼蘇萱,接著說道:“隻要你們記住,家人是你們堅強的靠山,家門永遠為你們而開。”

  沒想到七十多歲高齡,一輩子容忍丈夫外麵有私生子的外祖母,思想如此開明,難怪她精神抖擻,周身散發著知性大方的氣場。

  蘇菀抬起頭來,一臉感激地看著外祖母。

  自認思想開放的蘇萱都對外租母豎起大拇指:“佩服!”

  蘇母有一句話憋在心裏:媽,這些年,你為什麽不離婚?想來想去,還是把這句話咽了下去。

  每個人的生活都不容易,置身事外,看得清楚,說起來簡單,真要處於當事人的位置,不見得比她做得更好。

  話說得太多,外祖父累了,方致堯起身告辭,視線卻停留在蘇菀身上,不願挪開。

  外祖母識趣說道:“蘇菀,你去送送。”

  出了病房門,方致堯試圖去拉蘇菀的手,卻被她推開。

  她看著他冷笑,“你就不怕杜芊芊生氣?”

  他困惑,“我們之間的事跟芊芊有什麽關係?”

  蘇菀看他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氣急反笑,“你到底是當我是傻子,還是拿杜芊芊當傻子?又或者說,你習慣了左右逢源,喜歡女人為你爭風吃醋?”

  他居然有臉笑,笑得肆意,眯著的眼睛有星光閃爍。

  王八蛋!蘇菀在內心詛咒他下輩子又矮又挫又窮,走到大街上,看向他的隻有白眼。

  他趨向前來,不識相地問道:“你一直在吃醋?”

  神經病!蘇菀壓住怒氣,“你每天應酬兩個女人,順帶著還要應酬她們的家人,累不累?”

  方致堯收斂住笑意,認真地說道:“我帶你去見芊芊,把事情說清楚。”

  蘇菀大吃一驚:“你想看兩個女人為你大打出手?我告訴你,想得美!這種丟人的事,打死我也不會幹。”

  他再一次神經質的狂笑起來,笑得眼淚流出來,擦擦眼角,說道:“蘇菀,你真可愛。”

  蘇菀木著臉,視線卻不知不覺停留在他俊朗的麵孔上,就像外祖母說的,這人長得過分引人注目,終究是個禍害,她別過視線,不再看他。

  他卻硬晃到她眼前,討好地說道:“別生氣了,我帶你去見芊芊,當麵把事情講清楚。”

  蘇菀沒好氣地說道:“你不是說她有抑鬱症嗎?不怕我刺激她自殺?”

  “她的抑鬱症時好時壞。”方致堯若有所思,很快下定決心:“不過,你更重要,我不想看你生氣。”

  試問,這話哪個女人聽了不心動?蘇菀也不例外,心裏舒坦不少,卻還是用鼻孔冷哼兩聲,表達不滿。

  兩人出了醫院,整條道路兩邊都是高大巍峨的木棉樹,開滿了紅色的花朵,燦爛欲燃。一陣風來,紅棉花瓣紛紛落在倆人身上。

  方致堯細心替她拂去頭上的花瓣,忽然冒出一句:“你真美。”

  大白天,在人流不息的醫院門口把情話說得大大方方,絕對是老手。

  蘇菀仰著頭看著滿樹紅花,情不自禁地笑了:“花好月圓,良辰美景,確實引人遐想。”

  方致堯抓住機會,“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什麽?難道你想對我意圖不軌?”他做出害羞狀:“不太好吧,人這麽多,我還做好思想準備。”

  惹得蘇菀哭笑不得。

  瞧,除卻一副好皮囊,他靈魂也頗為有趣。

  女人喜歡的優點他一應皆全,真是要人命。

  司機把車開過來,方致堯揮手示意他開走。

  “如此美景,我們走走吧。”

  南方的冬天,太陽暖暖的,雪白的雲朵在蔚藍的天空擠成堆,細細的風不時帶下火紅的花瓣。

  兩人走在落滿紅色花瓣的馬路上,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

  方致堯一本正經地說道:“跟我去見芊芊,她真是朋友的親妹妹,我一直拿她當妹妹看。”

  蘇菀完全不接茬:“你真能說,把老爺子哄得那麽開心。”

  “那裏,老爺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聞強記,我好不容易才對付過去,聽說他是大學的教授?”

  “當年在大學也是風流倜儻,風光無限的人物。”

  “看得出來。”

  兩人終於有了共鳴。

  猶豫片刻,他終於問出口:“老爺子是癌症?”

  “嗯,胃癌晚期,癌細胞已經轉移。”

  “沒有辦法了?”

  蘇菀無奈地點了點頭。

  “還剩多長時間?”

  “醫生說活不過春天。”一片紅色花瓣從眼前飄過,蘇菀眼疾手快抓住,拿在手中把玩,“你看,木棉花開得這麽好,他卻要在花落之前離去。”不知不覺間,眼眶濕潤。

  “要多陪陪他。”

  “我把公司的事情全權委托給了周思源,留在這邊過年。”

  “我過來陪你過年。”

  “不用,你也有父母親人需要陪伴。”

  突然安靜下來,方致堯沒話找話:“你外公外婆這麽大年紀,感情還那麽好,真令人羨慕。”

  “是嗎?”蘇菀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你來遲了半小時,來早點,可以看到阿公另外一個老婆和他的私生子。”

  “不會吧?”方致堯大驚,“完全看不出來。”

  蘇菀意味深長地說道:“所以說,人不可貌相。”尤其是帥氣的男人,風險太大。

  方致堯沉聲說道:“外婆肯定很難過。”

  “一輩子的遺憾。”

  “可是外婆看起來年輕又開朗,一點看不出愁苦。”

  “原因有三,一個是她胸襟開闊,思想開明,熱愛生活,並不是那種祥林嫂般的人;二是她有一份值得尊敬的工作,全國有名的眼科專家。”蘇菀說到一半,故意停下來。

  “失敬失敬。”方致堯問道:“第三個原因是什麽?”

  “第三個原因是我瞎想的,當不得真。”蘇菀說道:“阿公外麵那個女人,沒讀過書,貪圖榮華富,很快甩了阿公,間接地替阿婆報了大仇。更大的惡報是阿公心心念念的兒子,從小不愛讀書,打架鬧事,初中輟學之後,被人帶著沾染了毒品,之後的生活基本算是熬時間,等死。”

  方致堯很困惑:“什麽年代了,還有人心心念念想要兒子?我媽天天埋怨生兒子沒什麽用,辛辛苦苦養大了,就跑到丈母娘那獻殷勤了。”

  蘇菀咧開嘴大笑,笑到一半戛然而止,興趣索然地說道:“現在這個節骨眼,我還在這裏大笑,是不是很沒良心?”

  “當然不是。”他輕輕將她擁入懷中,頭抵在她的頭頂,輕聲說道:“你有自己的生活,沒有人可以剝奪你快樂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