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聽雨樓
作者:離山小師叔      更新:2020-06-11 23:33      字數:3045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聽雨樓,流傳著一個小故事。

  一場春雨,迎來了名叫納蘭聽雨的女子,匆匆一眼,如驚鴻一瞥。至此,寒來暑往,少年於樓上聽雨,醉時論劍,醒時折花。

  一等便是數十年。

  少年變成了壯年,可那個名叫納蘭聽雨的女子,再也沒有出現過……

  這聽雨樓就成了無數青年男女才俊相會之地。

  聽雨樓的席位一般時候需要預約,但林家在餘陽郡怎麽說曾經也是二流家族。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故而也要給上三分薄麵。

  因此還專門設了車馬接送,可謂給足了林家的麵子。

  一路引得眾人上了二樓,在定好的位置上一一落座。見一精明男子親自招待,態度倒是很熱誠。

  “容夫人,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容夫人微微一笑,盡顯大家之風,“勞周掌櫃費心,林家自是安好。”

  周掌櫃麵不改色,笑眯眯的問道:“不知容夫人想吃點什麽?”

  “周掌櫃決定吧。”容夫人神色淡然,“今日之主,乃接風之宴。”

  周掌櫃不著痕跡的看了林芙兒和蘇離一眼,微微頷首,退下。

  待到周掌櫃離開後,容夫人才稍稍鬆口氣,頗為無奈的說道:“若是在八年前,借他十個膽也不敢和我這麽說話。”

  林天寶坐在容夫人身邊,不吵不鬧,若不是因為第一次見麵的冷眼,蘇離還真的覺得這個男孩挺懂事的。

  想來也是,雖貴為家族少爺,卻極少享貴公子之權。林芙兒的父親老來得子,自是寵愛至極。取名天寶,便能知曉其父對他的喜愛。

  隻可惜,大梁死的早,雖有少爺之名,卻無少爺之實。

  不多時,酒便先上來了。

  酒是陳年女兒紅,泥封一開,頓時香氣四溢。林天寶自是不能飲酒,林芙兒亦從未喝過。幸好是小壇子,容夫人隻倒了一小杯,剩下的隻能靠蘇離慢慢喝了。

  林芙兒要了兩壺碧螺春,緊接著,菜也一一上齊。

  蘇離看了看,單從色澤味道上看,幾乎挑不出半點瑕疵。

  太白魚頭湯,湯汁濃鬱,熬製似白玉。清炒梔子花,野筍炒肉片,江西粉蒸肉,油爆蝦以及一盤棗泥拉糕。

  孫婆婆年歲已大,不願跟來。四人點了六道菜,也是較合情。見菜品齊全,容夫人舉起酒杯,說道:“芙兒,離兒,這杯酒算作為你們接風。”

  說罷,一飲而盡,蘇離也是跟著喝了一杯。

  這酒口感綿軟,入口清冽,應是有些年份的。暗讚一聲,手上夾了一隻大蝦放到林芙兒碗中。

  林芙兒嘴唇微張,化作羞憤,低頭道了聲謝。

  替女子夾菜在古代是一種頗為

  逾禮的行為,即便是親近的人也很少會如此做。與蘇離在一起,林芙兒常常覺得自己有些與眾不同。

  不論是遠見,還是對同一件事的理解,蘇離總是有一種超脫於時代的見解。盡管蘇離已經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十多年,但骨子裏的東西早已深入靈魂。有時候,在外人看來驚世駭俗的話,對他來說不過隨口而言。

  “呦,這不是堂堂林家的家主麽?怎麽沒選個雅間,竟與我等平民共處一室。”

  蘇離順著聲音看去,見一書生打扮的男子坐在隔壁,嘴上帶著嘲弄的笑容,對容夫人陰陽怪氣的說道。

  其身後的一桌同樣坐著群或是書生裝,或是華服的人,也不阻攔,饒有興致的看著自己這邊。

  容夫人神態自如,也不動怒,隨口說道:“怎麽?顧大學士的家教就是這般輕賤?我與你父親平輩論交,按輩分,你應該叫我一聲姨才是。”

  “嗬……”那書生打扮之人聞言冷笑,“我可不敢當,您堂堂林家家主,地位尊貴,給您提攜都不配,又如何鬥膽高攀。”

  那書生一口一個家主,饒是容夫人脾氣修養再好,此刻也是麵色微冷,凝上一層寒霜。

  輕輕放下手中的筷子,側頭看去,“顧傾言,今日,我為我女兒接風,無意與你爭執。你若在咄咄逼人……休怪我無情!”

  顧傾言嗤笑一聲,絲毫沒有把容夫人的恐嚇放在心上,隨意的瞥了一眼林芙兒。

  這一眼看去,登時便愣住了。

  林芙兒雖是一副尋常人家女子的打扮,但其出眾的相貌和超凡的氣質,使得顧傾言的眼神怎麽都挪不開。

  “天下竟有如此貌美之人……”顧傾言呆呆的感歎道。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後,顧傾言輕咳幾聲,整理了衣冠,麵帶自覺最為親和的笑容,風度翩翩的走到桌前,含笑說道:“在下顧傾言,乃京城大學士顧遠山的長子,敢為姑娘芳名?”

  林芙兒坐在蘇離內側,似是沒聽到一般,自顧自的吃著碗中的食物。

  顧傾言頓時覺得有些掛不住,又不能與佳人動怒,轉頭看到林芙兒身邊的蘇離,自始至終未曾看過自己一眼,不由氣不打一處來,將怒火發在他的身上。

  “你,給我起來!”

  蘇離充耳不聞,順手夾了一小塊棗泥拉糕,寵溺的送到林芙兒嘴邊。林芙兒雖心中羞惱,但也沒拒絕,小口微張,對蘇離展顏一笑。

  這一笑,沉魚落雁。

  顧傾言先是一呆,旋即火冒三丈。

  媽的,當著他的麵還喂狗糧!他大學士長子什麽時候受過這種氣!

  “我他嗎讓你起來沒聽到嗎?!”說罷,伸出一隻手朝蘇離氣急敗壞的抓來。

  容夫人心中一驚,連聲喊道:“顧傾言!你敢!”

  這顧傾言雖是紈絝子弟,手上也是練過

  功夫的。而蘇離看起來頗為消瘦,給人以柔弱之感,如何能承受這一抓。

  誰料蘇離看都沒看一眼,隨手一指點出,三分力道都未使出。顧傾言隻覺一股大力,推著自己噔噔噔退了好幾步,腳步一輕,摔在了地上。

  那些顧傾言的同伴本是看熱鬧的心態,見形勢逆轉,如何能忍,一個個全都起身,圍在蘇離身旁。

  顧傾言被人攙起,仍有些沒回過神來,再看向蘇離的目光充滿了憎恨。

  死死的盯著他,一字一頓道:“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蘇離緩緩轉過頭去,不帶一絲表情的看著他,從小做殺手攢下的殺意如凝實一般,直接刺進了顧傾言的大腦。

  他一個中州紈絝,何時見過如此血腥的場景,頓時嚇的頻頻後退,心有餘悸的看著蘇離。

  那幾人也被顧傾言這副做派弄的一愣,正在此時,先前聽雨樓的周掌櫃終於出來勸說道。

  “幾位,可否聽我一言。”周掌櫃見眾人看向自己,麵露和煦的笑意,對幾人說道:“今日是端陽節,各位何必要動手傷了和氣?”

  顧傾言冷哼笑道:“周掌櫃什麽意思?”

  周掌櫃麵不改色,誠意滿滿,“以我看,與其動手,不若比試文鬥。”

  顧傾言同伴中的一人來了興趣,不由問道:“怎麽個文鬥法?”

  “規則很簡答,文鬥分三場。兩場借題發揮,一場隨意發揮。不論輸贏,今日之事就此作罷——容夫人,您看如何?”

  “我沒意見。”容夫人淡淡的點了點頭。

  “我有意見。”周掌櫃剛欲繼續說,忽的被蘇離打斷,臉上不悅之色一閃而過,但還是堆起笑容,問道:“這位公子,不知有何指教。”

  蘇離嘴角微微揚起一絲笑意,“既是比試,怎麽少的了賭注。你說呢,顧公子?”

  顧傾言眼神微冷,舔了舔嘴唇,說道:“好啊,賭什麽?”

  “賭命……你敢麽?”蘇離的語氣淡漠之極,且神色不似作偽,顧傾言一時被唬住。

  “哈哈。騙你的。”蘇離旋即輕笑道,“就賭銀子吧。”

  察覺到了蘇離眼中的輕蔑,這在紈絝的心中是最大的侮辱,腦子一熱,喊道:“賭多少?!”

  “嗯——”蘇離認真的想了想,“五千兩怎麽樣,也不多,不至於傷和氣。”

  顧傾言差點沒一口血噴出來,你管五千兩叫不多?!他父親當朝大學士,一年俸祿不過八百兩。

  但顧傾言堅信自己不會輸,再怎麽說也是從小飽讀詩書,更何況,自己這邊有這麽多的讀書人,難不成還會輸給他不成?!

  “好!我答應了!”顧傾言猛地一拍桌子,朗聲說道。

  周掌櫃臉上笑意更盛,“如此,今晚的聽雨樓詩會,恭候各位大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