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節在遠遠的集市上麵。

  很早開始集市上麵就傳來了各種各樣的歡呼聲，大漠民風奔放熱情，並沒有榮坤那樣多的規矩，男男女女不管出閣或者未出閣，都可以坦坦蕩蕩的走在街市上，不用避諱著誰，也不用在意名聲。

  葉芙家裏離集市要稍微遠一些，幾個人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準備好的幹糧水囊已經在下午的時候放在了正門口的馬背上，所以也不用看起來行色匆匆，一行人往前走到真像是出門閑逛。

  古大夫一手抱著小米，在前麵晃晃悠悠逗她玩。

  這一段路是土坑路，沒有墊著青磚石，大漠白日裏暖和到了夜裏就冷，來來回回的氣溫變化，就算是一點點的雪下在那裏，也很難徹底幹透消融。

  離燈火節的路還有一段，四周沒有什麽照明的東西，月亮也沒出來，光線昏暗的厲害。

  無聲無息的，李宗煜站了過來，輕輕的握住了江浸月的手。

  “小心別摔著。”

  “…”

  江浸月有些臉紅，還有其他人在旁邊，也不好意思說什麽，隻是無聲的回握住他的手。

  前麵正在跟小米玩的古大夫一愣，又玩了一會兒，架著小米在脖頸上，回過頭來跑到了葉芙的身邊，一手扶著小米，一手伸向了葉芙。

  “姐姐，你怕黑嗎？”

  “…不怕。”

  葉芙雖然還是笑著，不過聲音卻冷淡的厲害，也沒有去回應古大夫的手。

  古大夫抿了抿嘴，昏暗光線裏也看不出來，到底有沒有覺得委屈，隻是收回了手，又如同往常那般，抱著小米跑來跑去，像個孩子一樣的在玩。

  過了這一段路就轉折進了街市，湊著這個燈火節，街市上麵的商鋪都開了門，每家每戶掛著燈籠，在城鎮的最上空，飄著一個巨大的燈籠球，聽說裏麵有上百隻燭火，整個城鎮被照的亮如白晝。

  江浸月和李宗煜倒數第一次不帶孩子出來逛，街市上鋪滿了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不會很貴，但也都沒什麽用處。

  葉芙和古大夫兩個人走在前麵，小米蹦蹦跳跳的，一會兒往東邊跑跑，一會兒往西邊跑跑。

  李宗煜緊緊的牽著江浸月的手，小聲的說道。

  “你有什麽想買？我身上還有剩餘的錢，若是不夠，到了榮坤之後，我還可以去商鋪裏麵取。”

  江浸月聽著好笑。

  “你是準備當我的錢莊了嗎？”

  “樂意至極。”

  李宗煜笑，昏黃的燈火下麵，眼底裏如同被照進了浩瀚的銀河，隨意一眼看過來，滿眼都是點點的熒光。

  江浸月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被他拉著一路往前走，邊走邊笑。

  想不到竟然在這個小小的城鎮裏，感受到了兩人之間很難得才能夠感受到的歲月靜好。

  前麵的小米越走越慢，到了最後反而是站到了他們的身旁。

  “帥叔叔，不要嫌棄我，讓我跟著你們走一會兒。”

  小米衝著李宗煜說話，卻轉過臉對著江浸月吐了吐舌頭。

  江浸月笑了笑。

  “小米，你喜歡古大夫嗎？”

  “嗯。”

  小米點了點頭，側頭看向了街道旁邊鋪滿的小攤。

  “其實娘親也喜歡他的。”

  小米篤定。

  江浸月一愣，看向了小米。

  小米平日裏看著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想不到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李宗煜拍了拍江浸月的頭，示意自己去那邊逛一逛。

  江浸月知道他要去找地方給之後可能會來的小六或者小七留下信號，便點了點頭讓他先去，自己站在原地裏慢慢的等他。

  小米站在一家賣頭花的小攤旁邊，蹲了下來慢慢的挑選，也不著急，就故意的跟古大夫還有葉芙拉開距離。

  李宗煜還沒有回來，小米蹲在地上，江浸月跟著蹲下問她。

  “有喜歡哪個好的嗎？我送你一個。”

  “沒有，我隻是想要小古董跟我娘親多相處相處。”

  李宗煜走了，小米可能是這個事情憋的太久了，遇上了江浸月，就特別想要把他說出來。

  “我以前的爹爹待我也很好。”

  小米摸了摸手底下的一對瓔珞。

  江浸月蹲在旁邊沒有表現出自己的詫異，做一個合適的傾聽者，耐心的聽著這麽一個小姑娘在旁邊絮絮叨叨的說著藏在心底裏麵的事情。

  “在我的印象裏，我那個爹爹，因為是做貨郎賣貨的，每一次都會走了一段時間，然後再回來，回來的時候總會給我和娘親帶各種各樣的禮物，或許並不貴重，但是足夠我高興很久很久。”

  小米蹲在地上，收回了手，看著攤販麵前擺著的那些小東西，繼續慢慢的說道。

  “那個爹爹是一個特別特別溫柔的爹爹。”

  “不過有一年，他走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娘親說爹爹賣貨經過的地方有了瘟疫，爹爹染上了，沒辦法回來，甚至連最後一麵都見不到，到了後來，娘親隻能夠把爹爹的衣服做成了衣冠塚，埋在了墳地裏。”

  “就是在這個時候，我才看見了小古董。”

  小米站了起來，勾住了江浸月的手，抬起眼睛認真的說道。

  “你是不是也認為，小古董不會是一個特別好的爹爹？我見到小古董的時候，心裏想的也是這個，小古董人輕浮，還特別無賴，說在我家住下來第二日就真的住了下來，無論我和娘親如何驅趕，他都不願意走。”

  “…”

  古大夫年紀確實小了一些。

  對於葉芙和小米來說，就算是感情上的好歸宿，也未必能夠閉著眼睛跟著他往下走，畢竟誰也不知道，這樣年紀的男孩子，今日是這個想法，明日又會是什麽樣的想法。

  這個朝代對於女性來說有諸多不公平，在大漠或許會好一些，但是葉芙的年紀在這裏，已經沒有跟誰能夠有賭博損耗的資本了。

  “不過他那個人……”

  小米說著說著，眼淚就嘩嘩的掉了下來。

  “娘親對他這麽冷淡，他都沒有放棄，還一直在逗我跟娘親開心，如果沒有他，我都不知道娘親什麽時候還能再笑一笑……”

  “小米，應該讓你娘親做這一切的決定，喜歡一個人，就算捂住了嘴巴，也會從眼睛裏跑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