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山的路要比兩個人想象中的都要陡峭。

  裝滿了水囊，又包好了火折子，兩個人幾乎是走了一整天也沒有翻過這座山。

  懸崖峭壁數不勝數，李宗煜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可能冒險走危險的地方，隻能繞著下麵的小路走，這一走幾乎就是一整天，江浸月一路走一路找，有草藥便收著，給李宗煜換過了肩膀上的藥，山上正好有一些清熱敗火的野草藥，江浸月看著用量，估摸著給李宗煜用了一些，白天的時候，李宗煜雖然還是昏昏沉沉，但到底沒有在發熱了。

  翻到另一麵山的時候，就已經能看見了山腳下麵的小鎮，但離著至少還有大半日的距離，天色已經黑了，兩個人完全沒有按照正常的路程走，便是秦不死和劉大錘在後麵跟了上來，大概率也會錯開，甚至他們會先到山腳下麵的小鎮。

  天色又暗了下來，江浸月看著情況，回過頭跟李宗煜商量，夜裏麵下山的路更加不好走，大漠的天氣又很是極端，指不定有什麽水窪結成了冰，兩個人此刻的狀況實在太危險了。

  一直到天完全黑了下來，兩個人才找到一處山洞，稍微狹小，但勉強能過夜。

  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山上能吃的東西不多，江浸月出去找水的時候，正好看見了一隻兔子，便抓了回來。

  也沒有任何的調味料，兔子架在火上烤的散發出陣陣的肉香，兩個人坐在火堆旁邊，準備再度過這安靜的一夜。

  吃了兔子，李宗煜精神要好了一些，體溫稍微有點高，不過應該不會像昨夜那般凶險。

  天色又暗又冷，白日裏還會走走流汗的氣溫，到了夜裏遍體生寒。

  李宗煜站了起來試著活動一下，感覺手腳的力氣要回來一些，頓了下對江浸月說道：“你在這裏休息一會，我出去活動一下。”

  即使已經走到了現在，李宗煜仍然不放心，說是出去活動，已經提了要上的軟劍，以劍用刀，砍了一些樹枝，擋在了洞口。

  山這一麵對著的是山下麵的小鎮，這個山洞不深長，兩人又在裏麵點了火，說不定就會被小鎮的人發現這山洞裏麵的火光，江浸月和李宗煜雖然明日要下山，但是這會被發現，會惹出麻煩來。

  江浸月累的厲害，弄好火堆，就看見李宗煜已經回來了，洞口幾乎被遮的嚴嚴實實，李宗煜收了劍，坐到了她的旁邊。

  他側過頭，對江浸月說道：“今夜不需要守夜了，洞口被擋了起來，除非離源的人到了我們山洞的旁邊，不然不會被發現。”

  換句話說，如果真的運氣不好，秦不死和劉大錘正好趁著夜色追了上來，追到了這山洞，兩個人也隻能是束手無策。

  “嗯。”

  江浸月點了點頭，她又累又困，幾乎沒想什麽，下意識的就爬到了李宗煜的身邊，靠著他的肩膀，小聲的嘟囔了一句。

  “我困了。”

  “那睡吧。”

  李宗煜聲音發軟。

  從離源王宮出來，兩個人都在專心趕路，幾乎沒有說什麽話，江浸月這小小的動作，下意識的依賴，讓他整個人心頭都軟成了一汪水。

  江浸月是真的累了，她在離源身邊折騰了太長的時間，身體早就有些吃不消，又不安穩的睡了一夜，趕了這麽長時間的路，現在整個腦子都是昏的。

  一會兒會兒的功夫，她靠在李宗煜的肩膀上，呼吸漸漸綿長。

  或許是因為心裏不安定，她睡的不安穩，白日裏肯定的念頭，到了深夜便會覺得有許多不確定，念頭不消散，到了夢裏就更加的混亂。

  幾乎睡了都沒有一炷香的時間，江浸月猛然就驚醒了，睜開眼睛，一眼就看見了正在看她的李宗煜。

  她靠在李宗煜的肩膀上，李宗煜垂著眼睛，也不知道到底看她看了多久。

  江浸月心頭一動。

  “你怎麽沒睡？”

  “還沒睡著。”

  他說話的時候，身上散發出來的是他獨有的那股子冷冽味道，淡淡的，隻有靠的很近才能夠聞見，沉溺在其中，讓人不由自主的就安心了下來。

  “王爺。”

  江浸月抬眼，迎著李宗煜的目光，聲音很輕。

  李宗煜應了一聲，抬起手，把她散落在臉頰邊的頭發攏在了耳後。

  “嗯。”

  “你……為什麽什麽都沒有問？”

  已經兩天了，李宗煜至始至終都沒有問過任何關於她在大漠王宮裏麵的事情，這樣的感覺，讓江浸月覺得安心，可又覺得不安心。

  “你跟我出來了。”

  李宗煜目光漸柔。

  隻是這一句話，他便從來都沒有懷疑過。

  這漫長的追尋日子裏，他不是沒有猶豫過，有時候甚至會怕，他與她的感情並沒有堅定到如何如何，兩個人甚至還沒有順其自然走到了那一步，若是江浸月變心……

  若是她變心……

  隻是想到變心這兩個字，李宗煜那心頭，翻湧起來的便都是帶著腥氣的酸痛和無措。

  若是江浸月變心了，那他該怎麽辦？會跟離源一樣，把她直接打暈困在身邊，生生世世不準她在跑，寧願是死也要死在一起，不管她心裏到底是如何的嗎？

  李宗煜他不知道，也不確定。

  他在深夜翻進那所謂的月娘娘偏殿內的時候，那不確定的忐忑放到了最大，直到江浸月回過頭，遙遙的看向了他。

  那一眼，萬水千山，塵埃落定。

  便是那一刻讓他奔赴死亡，李宗煜也會毫不猶豫。

  她願意跟他出來，或者她一直在等他，想到這個念頭，其他所有的忐忑就都成了不重要。

  江浸月眼眶一熱，摟住李宗煜，輕聲問他：“你信我嗎？”

  那一刻她的聲音帶著茫然和堅定，有種看著琥珀標本的感覺，你知道他脆弱，她卻比什麽都堅強。

  李宗煜回望江浸月的目光，兩個人的目光交接，似乎從心底裏麵生出了根係植物，慢慢的長，破土而出之後，在目光裏伸了出來，纏纏繞繞，糾纏不清。

  李宗煜知道她問的是什麽，但是他想，隻要江浸月這樣問，那他的回答永遠會和這一刻要說的話一樣。

  “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