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月覺得，自己或許不用刀，就能讓自己死。

  熬了三天，起初她是感覺心裏麵堵著什麽，所以什麽東西也不想吃，什麽想法都沒有，但是等到了第四天一大早，她渾身酸軟的連從床榻上起來力氣都沒有。

  綠意過來叫了兩聲，傳了早飯，江浸月躺在床上，明明肚子裏麵空空的，什麽東西都沒有，但在聞見飯菜和粥的味道時候，趴在床邊突然劇烈的嘔吐了起來。

  她胃裏麵什麽都沒有，就連水都沒有喝幾口，這嘔出來的大口大口的都是帶著刺鼻味道的酸水，苦膽汁一般，一口接著一口，渾身嘔到發抖。

  “娘娘！娘娘！”

  綠意嚇了一大跳，拍了幾下江浸月的後背，見她沒有一點點要緩解的意思，大聲的衝著外麵的侍女叫喊。

  “你們都死了不成？快去喊大夫！快去！”

  侍女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綠意想了想又對著外麵的小侍從喊。

  “去叫大王，告訴他娘娘快要不行了！”

  “是……是……”

  在江浸月所在的宮殿裏伺候了這麽長的時間，誰都知道如今殿內的月娘娘對於離源來說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一聽綠意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當即抖了兩下腿，連滾帶爬的就跑去了離源的大殿。

  離源還在上朝，一看見他挑選在江浸月身邊的小侍從如此慌張的模樣，當即就停下了所有的議事，把小侍從叫上了朝堂，問他出了什麽事情。

  小侍從跪在朝堂上，撐著手臂，反而遲疑了一下。

  他不知道該怎麽把綠意的話轉一個說法告訴離源。

  離源心裏麵急得要死，知道能讓小侍從這個時間跑上來傳話就絕對不是什麽小事情，皺著眉頭提了聲音又問了一句。

  “月娘娘那邊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小侍從被嚇的一激靈，頓時拚命的磕頭，一邊磕頭一邊哭喊。

  “大王，您快去看看月娘娘吧，月娘娘怕是不行了！綠意姐姐說月娘娘她……”

  還沒等他說完，殿上就已經沒了人，隻留下一眾的朝臣麵麵相覷。

  離源到了江浸月所在殿中的時候，大夫已經給江浸月查探過了，在她身上施了針灸，又是燒艾草，又是命人去煮紅糖水。

  江浸月臉色慘白的昏迷在床上，那輕飄飄的模樣，如同稍微不注意便化作了一隻紙蝶，隨風就飄了出去，再也不回來。

  “怎麽回事？”

  離源臉色發沉，如同結著一層冰霜，誰都聽出來了，他的聲音裏麵滿是顫抖，一時間遲疑著甚至不敢上前去看看江浸月到底還有沒有氣息。

  這個大夫上次就來幫江浸月看過脖頸上麵的傷，如今，江浸月脖頸上的傷還沒有好，人都給餓暈了，心裏自然是有點氣，想著兩個人怎麽能這麽折騰。

  大夫在五洲大陸裏麵的地位要比尋常人高，不受政治牽繞，對於離源這種魔神，怕是要怕的，但還是忍不住說道。

  “大王，老夫上次就與你說過，若是月娘娘一直這麽精神不鬱，怕是活不長久，如今月娘娘甚至以絕食用來做威脅，大王應該好好想想，到底是想著月娘娘自由的活著，還是隻愛著她，就算是死了也要放在身邊。”

  老大夫年紀很大，看過的事情自然要比尋常人的多，男女情事翻來覆去就那些事情，但是能把人折騰到快要死了，這兩個人也真的是固執到了世間少有的程度了。

  “…”

  離源站在一旁，無措得像是一個孩子。

  紅糖水已經最先衝了過來，老大夫歎了一口氣，把碗端給了綠意，小聲的說道。

  “去把這紅糖水喂給你們娘娘喝下去吧，你們娘娘今天要是在滴水不進，老夫也無能為力了。”

  “什麽叫做無能為力？”

  離源一愣，看向了那老大夫。

  老大夫心裏有些發緊，但還是如實說道。

  “無能為力的意思就是，大王就算今天把我殺在了這裏，老夫的作用也隻能是幫月娘娘陪葬。”

  “你！”

  離源突然發現，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時至今日，江浸月身上所有受的痛苦都是他帶來的，她痛，離源甚至覺得自己比江浸月還要痛，痛上千倍百倍萬倍。

  可是這種痛，都是他自己放不開的結果。

  如果他能夠放的開，江浸月是不是就沒有這麽多的痛苦了？

  那他是不是也能夠同樣輕鬆一點？

  “少爺……娘娘她，她一口也喝不下去！”

  綠意跪在榻邊，從早上到現在，眼睛哭的跟桃子一樣，腫脹的現在隻要掉一滴眼淚都會痛。

  江浸月使自己沒有了求生的意誌，她甚至比殿中這位老大夫都明白自己的身體狀況，知道自己到底還能熬多久，潛意識裏就在緊咬著牙關，不讓任何的東西進入她的嘴裏。

  綠意跟著旁邊的小侍女又是用勺子掰，又是用手去拍江浸月的臉蛋，甚至連捏著下巴上麵的酸軟穴位，江浸月緊閉著眼，死死地咬著牙關一口也不鬆。

  “娘娘奴婢求您了，您就張張嘴吧！娘娘您喝一點吧，你要有什麽話想要讓少爺答應您的，你也得醒過來之後才能跟少爺說呀！”

  綠意跪在旁邊，一個勁的給江浸月磕頭，那腦門磕在光滑的地板上，不一會兒就紅裏泛紫，每一下都在敲打著殿內眾人的心髒。

  “娘娘，求您了，您不是說想要出去嗎，您現在喝了紅糖水，自己醒過來跟少爺提啊，少爺一定會怕的，畢竟少爺這麽愛你，怎麽舍得讓你死了呢？”

  “…”

  江浸月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半昏半睡，頭昏腦脹的，眼前都是黑點，就算是綠意的話，她也隻是聽個模糊大概。

  離源緊緊地抿著唇，下頜骨因為用力，所以顯露出了十分銳利的角度。

  他聽見了自己向江浸月妥協的聲音。

  “江浸月，你喝了紅糖水，想要什麽要求自己醒過來跟我提，你不是想走嗎？我會放你走的。”

  “…”

  他妥協了。

  他曾經以為若是比狠，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夠比得過他，直到遇見了江浸月。

  她比他還要狠，狠的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