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門吱呀的一聲被推開。

  屋內光線昏暗，屋外伴隨著風雪，已經漸漸的落入了暮色。

  榮坤這個時候已經開了春，再過幾日甚至能看見草長鶯飛，可大漠還在隆冬，這連綿不盡的冷侵襲著大漠的每一個人。

  江浸月坐在床榻上，腳上還沒有恢複力氣，想要逃跑連站都站不起來。

  綠意手裏端著托盤，跟著進來的還有兩名侍女，上麵各種各樣的肉和菜，甚至還附上了一壺果酒，酒是溫的，進了殿內，滿室的甜香。

  吃飯的小桌子就在床榻邊，綠意跪坐在床邊，垂著眼睛，麵無表情的開始擺飯。

  “小姐。”綠意擺好後又叫了一聲。

  江浸月坐在床榻上，抱著酸軟的腿，冷眼看著她。

  “迷藥的藥效已經快過去了，小姐吃點東西吧？不然恢複不了力氣。”

  綠意走了過來，以為江浸月還不太能動彈，便想著扶著她過來吃飯，結果人剛碰到江浸月，就聽見啪的一聲。

  她的臉頰上，不輕不重的挨了江浸月一巴掌。

  江浸月紅著眼眶，心裏說不出是被綠意背叛了的難受，還是自己現在渾身不舒服更難受。

  “…”

  後麵端菜來的兩個侍女眼睛都沒抬，放下菜之後也不管江浸月和綠意兩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麽，直接拿著托盤，小步得往後退，一直退到了門外，順便還關上了殿門。

  屋外的風雪聲也一同被擋了個幹淨。

  “小姐，先吃飯吧。”

  綠意垂著眼睛，沒有直視江浸月，如同一個機器人一般，隻是重複著，讓江浸月下床塌吃飯。

  這一巴掌不重。

  江浸月昏睡了兩天兩夜，期間隻吃過一點點流食，現如今迷藥的藥效又沒有完全退去，手腳上有力氣才怪。

  “竟然是你。”江浸月開口的很是艱難。

  因為脫力，也因為生氣，口吻裏帶著顫顫的尾音，滿是不敢相信一般。

  “小姐若是想打奴婢，就請吃點飯，等恢複了力氣再打。”

  “叫我娘娘！”江浸月看著綠蘿，斬釘截鐵的強調自己是一個已婚婦人的事實。

  綠蘿垂著眼睛，又重複的說了一句。

  “小姐，吃點飯吧。”

  “離源呢？那小王八犢子跑去哪裏去了？有本事把我從馬車上抱下來，現在怎麽沒有臉麵麵對我了？”

  江浸月在馬車上麵看見離源的那一刻，渾身的血液都要被凍結了，她想過很多人，想過會不會是南突厥其他部落的男人把她挾持回去，用作以後要挾南耳佳部落的條件。

  又或者會是榮坤的誰，在看見她手裏麵絕無僅有的炸彈技術，想要威逼利誘讓她把這個東西交出來。

  又或者……

  總之，她絕對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離源。

  可恨她當時手腳沒有力氣，就連瞪人的眼神看久了都覺得疲累，不然一定上去就把離源的耳朵拎起來，問問他到底是什麽毛病，悶聲不吭的就把她從榮坤劫持的回來。

  “少爺還有一點事情，等下就來。”

  “少爺？”江浸月突然笑了一聲，聲音裏裏滿是嘲諷，不可思議的看著綠意，沉聲問她。

  “你竟然投靠了離源？到底是什麽時候的事情？我對你不好嗎？還是王爺有愧於你？你到底為了什麽投靠了他？”

  “…”

  江浸月也突然間想起來，那次李宗煜帶兵去往大漠，明明路線規劃很少人知道，結果偏偏被離源截了胡，那時候李宗煜就把身邊所有人都排查了一遍，甚至還提醒了江浸月，府內可能有內奸。

  現在想想，她當時也真的是傻，一直說是李宗煜多疑了，畢竟身邊這幾個人是她一手帶過來的，就連小綠蘿都試探過，結果偏偏漏了一個綠意。

  “你從那時候，就已經是離源的人了？”

  “奴婢自始自終都是少爺的人。”綠意聲音平靜，跪坐在了江浸月的麵前，眼睛微垂。

  這話說的江浸月一愣：“什麽叫你自始至終都是他的人？”

  “奴婢在進府之前，就是鳳字軍一員，真正的綠意已經死在了去往人牙子家門口的路上。”

  “真不得了，就連老夫人都能糊弄過去，綠意你真的不得了！”

  該死的王八犢子離源！竟然在那麽早就已經安插了人在她的身邊？甚至極其有耐心的跟著老夫人學規矩學了這麽久，一直到她嫁給了李宗煜，才跟著一起去了王府。

  真了不得！

  土匪攻府那日，江浸月還以為自己到底是什麽樣的好運氣，能碰到綠意最終舍身為她，毫不猶豫替他擋刀的好丫鬟，現在再想想，那一刀之前，她確實有懷疑過綠意，那一刀過來的時候，若是綠意願意，明明有時間把她推過去誰也不受傷，結果偏偏，她恰好的避開了要害，留了一個猙獰的傷口。

  那一刀之後，江浸月要是再懷疑綠意，她就成了老皇帝那多疑的性格了！

  “離源什麽時候就有了這個計劃？”

  “最早的時候，少爺隻是讓奴婢留在你身邊，保護您的安危，一直到……王爺來了一趟大漠，在回去與您與明顯進展的時候，少爺這才著急起來。”

  “…”

  江浸月一時間甚至不知道該說什麽，她倒是看錯了離源，沒想到他這樣小小的年紀，有如此深的城府與前瞻性，既然能在那個時候就動手讓人留在她身邊，並且這麽長時間江浸月從來沒有察覺過，真是一個能耐的人。

  一個一個都是能耐的人。

  綠意垂著頭，退回了飯桌旁邊，小聲的說道，“小姐，您還是先吃飯吧，少爺馬上就來了，你再有什麽話可以直接問他，你總不至於這樣有氣無力的跟少爺吵架吧？”

  “當然要吃飯！”江浸月心口裏堵著一口氣，就憑著那口氣，爬也爬到了餐桌的旁邊，一口一口的吃著飯。

  她有很多話要和離源說，有很多架要跟離源吵，也有很多的問題要問他。

  依著她的個性，兩個人就算是大打出手也不奇怪。

  綠意適時的遞了一杯清水過來，她在江浸月身邊這麽久，早就摸清楚了她的所有性格軟肋，如今看著她那柔柔弱弱的模樣，江浸月心口裏麵又是一堵。

  癟犢子離源，她倒要好好聽聽，這王八蛋到底還有什麽花樣來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