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月愣住。

  老夫人拉著江浸月的手，大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輕輕的摩挲，像是盤著一顆精致的佛珠。

  “可憐了那個孩子。”

  “外祖母，您應該這麽想，若是真的生下來了，那孩子會更可憐。”

  夏姨娘本就不該有這個孩子，有了的第一件事不是來跟江浸確認這孩子有沒有活下來的可能，而是立馬去找江清歌結盟，替這個孩子謀前程。

  事情走到了這種地步，這個孩子就算是夏姨娘能生下來，生下來也能吃能喝，那來到這個世上，也是可憐的。

  有那樣的父親，這樣的母親，又得罪了江浸月，老夫人年紀大，更是不可能替江有才養著這一個孩子，江梓和張似錦就算是養著，估摸心裏也膈應的厲害，到時候這個孩子左右也不是，更讓人可憐。

  老夫人點了點頭。

  “月丫頭長大了。”

  老夫人感歎了一句。

  她還能記得，幾年不見的江浸月，剛剛帶著孩子回到定國候府的時候，那眼裏裝著的全是因為自己有幾分本事，無法無天又自大輕狂，以為自己能掌控一切的感覺。

  老夫人那會對江浸月是又愛又恨，最早的時候以為江浸月跟白雲淺一樣，單純膽小又懦弱的人，那時候老夫人恨她不明是非，親近那一家虎狼，後來她回來後，又擔心她是不是太過張揚了，總覺得沒有把握了那一個最好的度。

  如今再看，她一步步一個一個腳印走到了這裏，老夫人卻又突然開始心疼了起來。

  她的度把握好了，這一路上吃的苦得有多多少少？

  誰不想被人捧在掌心裏一輩子，永遠無憂無慮單純無害？

  “都是外祖母教的好。”

  江浸月齜著牙對著老夫人笑。

  老夫人微微有了一點笑意，沉吟了一會，對著江浸月說道。

  “你不用故意逗我，我已經想通了。”

  “啊？”

  江浸月眨眨眼，對著老夫人裝傻。

  老夫人笑了下，點了點江浸月的手背，慢慢的說道。

  “你娘親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我...”

  江浸月腦子裏轉了一圈，剛要找一個稍微好點的托詞出來，這話還沒說出口，老夫人就打斷了。

  “你不用想著法子來糊弄我，我已經沒事了，我隻是想知道，那孩子...怎麽經受的這些。”

  老夫人嘴裏說著好了，但一想到白雲淺自己一個人默默受的這些苦，又想到江有才剛剛那毫不遮掩的辱罵，頓時心裏又難受了起來。

  江浸月抿了抿嘴。

  “我隻是知道，娘親應該是在第一次知道江有才在外麵養外室，坐著馬車偷偷的跟著江有才想要去看看蘇若水的那天，出的事情...”

  具體的江浸月知道的太少，自從知道自己不是江有才的孩子之後，江浸月也注意打聽過這個，不過又不敢明著打聽，隻能從大家的嘴裏，支離破碎的拚湊這一些訊息出來。

  “竟然是那天？”

  老夫人心裏又難過了起來：“那你的親生父親...”

  “我也不知道。”

  江浸月搖了搖頭，她這穿越過來連自己孩子的父親都不知道，更別說去知道自己這個從來沒露過麵的親生父親誰了。

  “你...雲淺還跟你說過了什麽？那孩子就是太過於單純愚笨了，總是說什麽都不聽勸，一旦是有了念頭，誰也勸不回...”

  老夫人歎著氣搖了搖頭，聲音裏都是苦澀。

  江浸月沒說話。

  她知道的更少，就算原主知道，也早就跟原主的魂魄一起去了地下，這會拿什麽去安慰老夫人都不知道。

  江浸月伸手，把老夫人那蒼老到皺起來的手捧起來，聲音小小的。

  “外祖母，娘親肯定不難過。”

  雖然因為江梓，江浸月不能把江有才做過的那些混賬事情都扒個幹淨，但其實，隻要是明眼人，都知道江有才負了白雲淺，入贅的女婿還養著外室，還鳩占鵲巢承襲了爵位，這種背後指戳也伴隨了江有才半輩子，他自己都把這個念頭活成了執念。

  如今，江有才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蘇若水更是生不如死，就連後來的夏姨娘，也死的幹淨，江嵩這輩子都不可能回京了，江木苒雖然是被殷大夫人接了回去，但是受過江浸月關照，又有謀害老夫人的先例在前，估計在伯爵府連個燒火丫頭都不如。

  江清歌...也不知道江清歌如何了，不過以八王和慧皇後的個性，江清歌這會就算不死，也不比死了好過。

  這一圈看下來，報仇的報仇，抱怨的抱怨，似乎是沒什麽遺憾了。

  “江有才說的那些話，這麽多年過去了，娘親就算聽見了，也未必在乎了。”

  “若是他日我到了地下，你娘親敢跟我哭一句，我就揭了她的皮！”

  老夫人紅著眼眶，帶著微微哽咽，罵了一句。

  江浸月連忙點頭，對老夫人說道；“別說外祖母了，就連我，我也會去說娘親的。”

  “哎，你這孩子，呸呸，我還有幾年就下去了，你要活著很久很久。”

  老夫人被江浸月這話說的又哭又笑，佯裝拍了她一巴掌。

  江浸月笑，捂著老夫人的手，快速說道：“外祖母快呸呸，外祖母要長命百歲，要看著子昂成親生子，再等子昂的孩子成親生子...”

  “那得是活成老妖婆了。”

  老夫人心情稍微好了一點，屋內安神香是江浸月走之前親手配製的，這會藥效起來了，老夫人有了睡意，拍了拍江浸月的手。

  屋內安靜的很。

  江浸月把老夫人扶著蓋好了被子，服侍好了之後，發現暖爐裏的紅薯已經差不多好了。

  王媽媽輕手輕腳的拿著捏子取了個小的出來，跟江浸月小聲說道。

  “小姐要吃嗎？還是放著睡會？”

  “吃吧。”

  江浸月沒什麽胃口，但是看見被王媽媽掰開來的那個金燦燦紅薯，頓了下還是應了下來。

  王媽媽溫柔的笑，從旁邊拿了一根細銀勺出來，給江浸月好挖，東西剛放下，就聽見了外麵有吵雜的聲音。

  江浸月連忙跑了出去。

  聲音是皇宮方向的，原本六王造反時候放的那一把火，似乎是燃的更旺了！

  李宗煜，進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