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意外？！”

  元始天尊帶著笑意，便像是一個慈祥無比的老人，低頭慈愛的看著楊戩。

  楊戩……

  的確很意外！！！

  要知道，自從無數無數年前，元始天尊跟隨鴻鈞道祖抵禦外魔，修為大成，化身聖人之後，便是縱橫於天地之間，刺天洞地，好不囂張。

  幾乎可以這樣說，他是天底下最強的人。

  可是，昔日的至強聖人，此刻卻是屈在一張玉床之上，身材極瘦，一頭長發更像是雜草一般枯萎著。

  而長發之下，臉上滿是傷痕，更是有幾處傷口深可見骨，白慘慘的骨頭染著烏黑的血，看著不像是個活人，反而像是個僵屍。

  恐怖的僵屍。

  除此之外，他還缺失了一隻右臂，使得麻衣的右邊袖子空蕩蕩的，正在順風飄揚。

  如此麵目，楊戩豈能不意外？！

  看到楊戩眼中詫異，以及諸多複雜的情緒，元始天尊抬手，也許是想要輕輕捋一下自己的頭發。

  可是，連這簡簡單單的動作，他也無法順利的完成，抬起的左手像是犯了癲癇之後的老人，一直顫抖著，無力著。

  但即便如此，元始天尊的雙眼，依舊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微笑望著楊戩。

  “師尊，我……我來吧！！！”

  看到如此一幕，元始天尊身旁的南極仙翁老目立即含淚，緩緩伸出手去。

  為徒多年，侍奉元始天尊多年，南極仙翁對於自己這位師尊的感情，不可謂不深。

  此刻，他的手指顫抖著，半蹲在元始天尊旁邊，緩緩將那元始天尊枯黃猶如雜草的頭發，輕輕披到肩後。

  整個過程，南極仙翁的動作都極為緩慢，似乎生怕自己的動作不夠溫柔，便會讓自己的師尊感到一絲絲的痛楚。

  “行了！”

  整理好頭發，元始天尊微微笑了笑，輕輕抬起自己的左手拍了怕南極仙翁。

  南極仙翁惶恐，慌忙想要後退，可突然之間卻是感覺有些異樣，急忙抬頭望去，這才發現，元始天尊的左手已經全部幹枯了，皮膚像皺紙一樣貼在像樹枝一樣的手骨之上。

  看到如此一幕，南極仙翁不由得悲容大作，無聲而泣，清澈如晶的淚珠緩緩落下，打濕了那隻幹枯的左手。

  因為，他知道……

  元始天尊要去了！！！

  和南極仙翁一樣，楊戩也是察覺到了這一幕，不由得張大了嘴巴，整個人如遭狂雷轟擊。

  他怎麽也想象不到，方才元始天尊擊退自己那一擊，竟……竟是這個聖人在這世間，最後的出手。

  想到此處，楊戩的嘴唇極為艱難的動了一動，說出了他見到元始天尊之後的第一句話。

  “你是來求死的？！”

  ……

  “你是來求死的？！”

  楊戩雖然動容，但……依舊冷酷，手中長槍斜指，冷言開口。

  隻是，不管他再如何冷酷，再怎樣假裝無情，看著麵前這個枯發覆額，瘦骨嶙峋，滿身傷痍，形如厲鬼的聖人，楊戩的心還是在劇烈的跳動著。

  聽聞楊戩冷言，元始天尊卻隻是微微一笑。

  不過，他臉上的皮肉似乎都已經僵化了，唇角一陣牽動，卻表現不出笑意來，反而讓人感覺有些淒慘，隻是那雙明眸裏的笑意很濃。

  此刻，廣成子等幾個金仙，也是從震驚當中回過神來，一個個跪著從地上爬到元始天尊的身邊，像是小孩子一樣痛哭了起來。

  “師尊，回山吧！！！”

  “咱們再也不管這人間之事了。”

  “師尊，走……走吧！”

  看著哭成一片的幾個徒兒，想起如今已然慘死在這獅駝嶺上麵的其他幾個徒弟，饒是元始天尊早已經看破生死，此刻也不由得心生一絲悲意。

  隻是，這一絲悲意，很快便是被他壓下。

  隨即，元始天尊搖了搖頭，輕輕將自己的枯手收了回來，指向了楊戩，笑道。

  “走……走不得，事情還未講清楚，如何走得。”

  楊戩聞言，心中開始緊張，但麵上卻是一片平靜，冷喝道。

  “老匹夫，你我之間，能有什麽事情？休要再言，且吃我一槍。”

  話語當中，楊戩厲喝一聲，手中長槍如電，直刺元始天尊的麵門。

  “大膽！！！”

  旁邊，南極仙翁狂喝一聲，便是要飛起阻止，但就在此時，元始天尊猛然轉頭，眼神一凝，南極仙翁立即好似遭受重創，麵色一黯，整個人動彈不得。

  至於廣成子等人，此刻已然是重傷之軀，又哪裏能夠擋得住楊戩？！

  電光火石之間，楊戩一槍破空，槍尖貼近元始天尊的額頭。

  但是，元始天尊一動未動，似笑非笑的看著楊戩。

  在這笑容之下，楊戩麵上掙紮之意狂起，突然厲喝一聲，強行收住長槍之勢，身軀翻滾一圈卸掉槍中巨力，然後落地咬牙看向元始天尊。

  對於楊戩如此行為，元始天尊好似早已經猜到，此刻不由得咧嘴一笑，再度開口道。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楊戩，可有時辰，聽我說些往事？！”

  話語當中，元始天尊滿是傷痕的臉上，隱隱帶著慈悲和無比的堅定，身軀之上清光微現，一片柔和。

  “說吧！！！”

  楊戩突然自嘲一笑，反手將自己手中的長槍紮入大地。

  看他如此，元始天尊臉上笑意更濃，嗬嗬笑道：“哈哈，算起歲月，你我已然千年未見了。”

  說起這個，元始天尊似乎極為欣喜，此時再看他的傷痕斑駁的臉，也並不覺得如何可怖，反而感受到一股似乎積蓄了千萬年一般的堅毅。

  “你到底說不說？”

  楊戩突然喝了一聲，很是無禮。

  被他一喝，元始天尊臉上並無怒意，反而是自嘲一般的笑道。

  “是啊，我時間已然不多了，的確不適合敘舊。楊戩，如今這裏有一段術法，和一段舊聞想講與你聽，你想先聽哪個？！”

  看他已經慘成如此模樣，又觀他態度這般和藹，再想到他即將逝去，楊戩心中不由得一歎，收起臉上冰霜寒意，努力擠出一絲尊重，開口道。

  “先聽聽舊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