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你！”

  多麽，多麽……久違的一句話呀！

  在北原的那個夜晚，小辣椒不也是這樣捧著姬考的臉，帶著火辣青春的氣息，霸道毫無矯情的開口。

  “我喜歡你！”

  少女話語一出，姬考和陸雪琪都愣住了，一時之間，竟是說不出話來。

  十六年了，自己已經消失了十六年了。

  十六年，對於修士而言，彈指一揮間。但是對於麵前的少女，自己的女兒來說，卻是一個無比漫長的時間。

  這十六年當中，聚散離合、枯榮起落，如洪流般將所有一浪浪衝刷而去。浮華過眼、錦繡成灰，唯獨眼前這張純淨如雪的笑顏，始終不變。

  是啊，時間可以抹去一切，但是，卻動不了這笑顏。

  這一刻，姬考怔怔的看著麵前少女的清淨笑靨，突然伸出手，攬住了自己的女兒，用盡全力的抱緊，抱緊！

  少女一愣，隨即便是歡喜的笑了一聲，倒在了姬考的懷裏。

  她不知道為何，她隻知道，這個擁抱，好似是自己渴求了很多年，連做夢都想得到的擁抱。

  “嗚嗚！瀧月，瀧月！”

  姬考把頭埋在少女的發間，聞著夢裏縈繞了多年的香味，驀然爆發出陣陣啜泣。

  這一刻，人皇……哭泣！

  何為人皇？

  先為人，再為皇，是為人皇！

  曾經的姬考，以為自己可以摒棄一切。他殺父，他辱弟，他殘忍滅城。

  但十六年恍然一夢過後，在這個特殊的時期，自己特殊的容貌之下，自己將女兒抱入懷中的那一刻，他明白了太多太多！！！

  無情，不為人！

  不為人，則……不配成皇！

  不遠處，陸雪琪臉色蒼白，雪白的手指幾度收緊又放開，怔怔的看著這一幕，卻始終沒有說話。

  旁邊的禿毛鶴詫異萬分，打著響鼻，伸出蹄子撓了撓自己的腦袋，一雙眼睛裏麵全是迷茫，好似想要去思考什麽，但一時之間，卻又不知道從哪裏下手。

  半響之後，姬考的肩膀微微顫抖，似是硬生生壓住了內心某種瀕臨破裂失衡的情緒，然後低頭一笑。

  “好，我會去找你玩！”

  少女宛然一笑，睜開水靈靈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不停眨動，伸出小手，笑道：“拉勾！”

  姬考笑了，點頭，伸出自己枯樹一樣的手指，握住了少女的小手，“拉勾！”

  一黑一白，一幹枯，一活力，兩根手指，拉在了一起……

  “我等你喲……”，拉勾過後，少女蹦蹦跳跳的跑到了一邊，翻身上了驢子，回身一笑之後，恰似一個快樂的精靈，朝著京城去了。

  望著少女的背影，姬考的身軀顯得有些佝僂，容顏滄桑，伴隨著緩緩落下的夕陽，亦如枯朽老者，慢慢被夜色吞沒。

  四周，一片寂靜，除了那慢慢朝著自己走來的腳步聲。

  姬考不敢直視，沉默當中，他低下了頭，身軀竟是微微顫抖。

  但是，沐浴在夕陽之下的雪琪，笑靨盈盈，清澈純白，身上那抹淡藍，卻是在靠近的瞬間，照亮了姬考的眼眸。

  她一路走來，走到姬考麵前，方才麵對少女時候的笑容，此刻化作了冰冷的容顏。

  她伸出玉手，慢慢的捧住了姬考的臉頰，輕輕的**著，目中那帶著苦澀的淚水，緩緩劃過臉頰，落在了草地之上。

  “我……我不是奸細！”

  姬考的聲音沙啞無比，已沒了曾經的霸氣和囂張。說話的同時，他後退了一步，躲開了陸雪琪的**。

  來到京城，能看到陸雪琪，他已經很滿足，可現在這個樣子的自己，他不願和陸雪琪相認。

  他是一個驕傲的男人，他一個所有事情都埋在心裏的男人，他隻願在所有人麵前展現出自己帥氣、威武的一麵，卻不想讓人看到，另外一麵的自己。

  在以前，他是這樣！

  在現在，他也是這樣！

  看到姬考退後，陸雪琪愣住了。

  許久許久之後，她美麗的雙眼當中，露出了一抹複雜，這複雜很濃，漸漸化作了悲傷。她的嬌軀，也是微微輕顫了一下。

  “你很像一個人，他是我的夫君！我和他曾經有過約定，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苦澀無比的話語，從陸雪琪的口中說出，淡藍色的衣裙，仿若一朵小花，美麗，絕倫，但卻是淒美無比。

  姬考一笑，沉聲道：“如若老朽有緣遇見你的夫君，自當轉告！”

  “謝謝！”

  陸雪琪抬頭，眼中已經流下了淚水。

  須臾過後，她突然抬手，立即有一道劍光從她手中飛出，直奔姬考而來。

  “蹭！”

  劍鳴聲起，一把鋒利無比的藍色仙劍，瞬間刺入了大地當中，立在了姬考麵前。

  與此同時，陸雪琪轉身，朝著京城走去。隻是，走出去幾步之後，她停了下來，背對著姬考，沒有回頭，唯有聲音回蕩。

  “這天琊仙劍，就當是你幫我帶話的報酬。不過，我要帶的不是方才那句話……”，說到這裏，她突然轉身，看著姬考，一字一頓的開口。

  “我要帶的話是……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說完這句話之後，陸雪琪朝著姬考一笑，宛然一笑，然後咬牙轉身離去。

  轉身之後，她走的很快，仿佛如若她稍微慢一點，就會忍不住轉頭，就會忍不住撲到姬考懷裏去哭泣一樣。

  她是一個聰慧的女子，這世界上就算所有人都忍不住姬考，但是她卻能。

  但是，善解人意的她，最為熟悉姬考的她，在認出了姬考之後，沒有選擇說破，隻是像當初那樣，留下了她的天琊仙劍，告訴自己的夫君，告訴自己的陛下……雪琪，依舊等你！！！

  “我會把話帶到的……”，姬考大喊，朝著陸雪琪的背影大喊，不知不覺間，心中那一股滾滾暖流，卻已經是化作了溫潤的淚水，打濕了姬考的眼眶。

  說完這句話之後，姬考雙眼當中的堅決和果斷越來越濃，他低聲，用力的拔起了天琊仙劍。

  那仙劍，此刻好似得見了最為熟悉的人一般，竟是依偎在姬考手中，散出陣陣暖意，亦如當初的雪琪，依靠在姬考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