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患的事過去之後，村裏又平靜下來。

  冬天總是安靜的。

  柳芽在樓下炕上睡著，居然夢見了她奶奶。

  不是周家的奶奶，而是柳家的奶奶。

  那個……個子高，很厲害的親奶奶。夢裏，她來到了長興村，村裏下雪，似乎沒有如今的牆。

  隻是過去一顆大樹在村口的樣子，於是，老人就這麽走上來了。

  也不知過去多久，後麵還有其他人，影影綽綽，看不清楚。

  柳芽醒來的時候，周誌高在外麵陽台給狗梳毛。周靜和李子黎在暖棚裏。

  身邊，是蕭宸靠著窗戶寫什麽東西。

  低頭看她：“就睡一下？”

  之前是她說困得不行了。

  柳芽輕輕嗯了一聲，慢慢的回想。

  一般來說，夢裏清晰的事，後麵醒來就會淡化，甚至忘記。

  可是，她這一回是相反的。

  她是夢裏糊塗，醒來了忽然才想起來，看清楚。

  那是她奶奶，後麵是她的親生父親。以及一些沒有麵目的人。

  男男女女，很多個。

  “我奶奶和我爸爸，應該是去世了。”柳芽忽然道。

  蕭宸一愣，才明白她的意思：“想不想去看看？”

  “不想。”柳芽笑了笑搖頭：“不值得。”

  “那就不要多想，夢的話……大概就是因為你還有點血脈吧。畢竟，你那個爸爸給你捐了一顆精子。”

  柳芽噗嗤一笑，把頭放在他腿上。

  蕭宸輕輕的撫摸她的臉頰。

  她們讀大學時候在一起，畢業工作在一起，除了那一年，後麵還是在一起。

  其實也有七八年了。彼此還是很了解的。

  此時，蕭宸知道，柳芽心裏並不是難過。

  隻是感慨，或者是無奈吧。

  蕭宸親了親柳芽：“我來找你的時候……國外的那群人都沒了。我得知他們住的地方都被火山淹沒的時候，第一感覺不是痛快，也不是難過。而是茫然。”

  “你知道，我從小受了不該有的待遇，雖然爺爺奶奶疼我，可我也覺得不該是這樣的。孩子，不都是父母的寶貝麽？可我，作為一個婚生子，卻過的不如私生子。”

  “後來，他們甚至想要我的命，為了錢。”蕭宸搖頭。

  “雖然這樣，可聽到他們都沒了那一刻，我首先升起的，仍然不是恨。你知道，我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可我依舊是茫然。跟你現在一樣。”

  “芽芽，我不知道你有什麽……能力？或者是感應。但是，我能理解你的感覺。你還有我，還有爸媽，有兄弟姐妹，有朋友。我們都愛你。至少，我和爸媽都愛你。”

  柳芽點頭，把自己埋在了蕭宸懷裏：“哎，做人好複雜。感覺小哼小哈好快樂的樣子。”

  正好周誌高進來，兩隻狗跟著，聽到名字就激動。

  湊過來趴在炕沿小聲叫。

  柳芽就伸手一隻摸一下耳朵，一隻摸一下頭：“姥爺給梳頭梳的好舒服不？”

  “啊呸，是梳毛。”

  狗使勁搖尾巴。

  柳芽猛然起身：“來，媽媽給做肉骨頭去。乖哦。”

  兩隻激動壞了。

  存貨吃完了之後，如今狗子的肉骨頭比以前少了，不過肉不少。

  夏天那些野生動物的肉，不愛吃的都留給狗子了。

  馬芬今天肯定不回來了，柳芽就去做飯。

  她想了想，炒菜米飯湯吧，給她爸爸蒸幾個饅頭就行了。

  柳芽準備做一個燴菜，這個是她爸最愛。

  就都叫土豆肉就行，再切一小塊豆腐。

  然後做個韭菜雞蛋，也是她爸愛吃。

  蒸個水蛋，做個醋溜白菜，芹菜炒肉，蘑菇炒肉。

  哦，他們最初從孤溝子村換來的蘑菇墩子已經丟了，如今是夏天時候縣城裏換回來的。

  最後就是做個菠菜湯。

  裏麵爐子上，燉上了狗子的骨頭。

  剛做一半，就見馬芬回來了。

  柳芽驚訝：“怎麽回來了？”

  “你大姨留了，我不想吃就回來了，你做啥？”馬芬上前。

  “不用你，我做吧。”柳芽搖頭。

  馬芬還是進去幫她。

  “大姨留你就吃唄。”柳芽笑了笑。

  “他家緊張，我也不想留著，叫她倒像是待客似得。”馬芬道。

  馬芳一點不嫌棄她吃，還像是款待一樣，要做最好的。

  好是好，沒什麽不好，就是越是這樣，就越是生疏，越是……不舒服。

  柳芽表示明白：“那要不咱們再做個涼菜？”

  馬芬想了想，出去看。

  最後，摘了點尖椒，進來跟鹹菜切了絲兒，用香油涼拌算了。

  “這幾年沒春天，香椿也沒幾顆了，我倒是想吃。”馬芬道。

  “不是還有麽，隻是葉子長得不好，明天掰一點吃吃。”柳芽道。

  “要不媽你涼拌個苦菜？有存著的幹苦菜呢。”柳芽道。

  馬芬點頭，果然找來苦菜幹，泡開涼拌了。

  這一上桌，竟然不少菜。

  李子黎要回去吃，馬芬不讓，就在這裏吃的。

  於是他就很是不好意思，總覺得占便宜了。

  當然了，看見兩隻狗趴在地上吃骨頭的時候，他稍微安慰一點。

  蕭宸給柳芽盛湯：“咱們明天做個蘑菇湯如何？”

  “可以啊，不過明天我有別的打算來著。”

  蕭宸就眨眼：“那聽你的，後天蘑菇湯。”

  柳芽跟他擊掌：“達成。”

  李子黎就看著，等他下午再次跟周靜一起進了暖棚，才有空問：“靜姐，咱們家姐和姐夫一直都這樣啊？”

  “哪樣啊？”周靜好笑。

  “就……咋說呢，不像是現實裏的人。雖然都在眼前吧，就感覺……像是以前小說或者電視裏的情侶那種。”李子黎道。

  “弟弟，看多了容易單身。”周靜一言難盡。

  “噗，那……那也沒事。反正我覺得這樣很好，要是以後看多了，大概就是對另一半的要求高了吧。”李子黎道。

  “喲，弟弟很成熟嘛。”周靜驚訝了。

  “就反正如今這樣子，不成熟不行吧？”李子黎撓頭。

  周靜就笑：“啊，要不是你比我小好幾歲，我就……嘿嘿。”

  李子黎臉爆紅：“那……那也不是不行……”

  “噗，幹活吧你。”周靜笑的不行，不過這倆也真是玩笑，沒別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