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城吧。”

  先皇的這句話無異於晴天霹靂，因為這個決定一旦做下，就意味著他們，將要親手放棄自己的子民，親手放棄掉十數萬人的生命。

  意味著沐誌鴻這個皇帝的失敗——他連自己的子民都沒辦法保護好。

  先皇閉了閉眼，說出這句話無異於剜他的肉一樣，做出決定的那一刻，他整個人仿佛都蒼老了十幾歲。

  大殿之上靜悄悄的。

  不論是之前推崇棄城的，亦或是與沐誌鴻之前處在統一戰線的大臣們，通通都住了口。

  之前推崇棄城的大臣們，也並不是真的將塬城百姓的死活不放在心上，僅僅是因為他們太過冷靜，提前看到了整件事的結局而已。

  堅持塬城還有一線生機的大臣們，則是在沐誌鴻話音剛落的那一瞬間，眼淚在眼眶之中凝聚，滾落。

  在皇帝的麵前他們沒有辦法哭出聲音來。

  隻因為皇位上的那個當權者的心裏比起他們來說，要更為難過。

  “塬城之中的那場大火，足足燒了十數天，就連前去賑災的官員、太醫也未能幸免。當時沐國的國力並沒有辦法治愈那樣大規模的鼠疫。”白易安閉了閉眼，那是沐國百姓不想提起的傷痛。

  整個塬城周邊的城市的百姓在那一日，全都含淚望著塬城的方向。

  隻因為提出放火燒城以絕鼠疫的，正是塬城的百姓自己。

  塬城幸存的百姓在去塬城賑災的官員的幫助下，對沐誌鴻獻上了一份萬人請願書。

  那是一張長長的布帛做成的請願書，上麵沒有一點物資，工工整整的用墨筆將他們的請願書寫在布帛之上。

  上萬個指印印在布帛之上。

  首當其衝的就是那個前去塬城賑災的官員的官印，然後後麵整整齊齊的從朱砂印的紅色指印再到因為朱砂不夠而使用墨水的黑色指印。

  整整齊齊的排列在布帛之上。

  那布帛隨著鴻雁傳書之後，由傳令兵帶著快馬加鞭傳回皇城之中，呈在朝堂之上，橫列在皇帝與眾位大臣的麵前。

  從那日以後，沐國再無塬城。

  沐誌鴻不願再將別的城池冠以塬城的名字，隻因為不論如何再重建，再怎麽叫做塬城的名字，它也注定不是當初的那一座情願火燒自己也要保全沐國的塬城了。

  那個塬城，回不來了。

  時至今日，那一條長長的按滿了指印的布帛還在皇帝的禦書房之中被鄭重的存放起來。

  “卿兒，你可知道你這一去，或許就回不來了。”白易安目光定定地看著白卿。

  讓白卿代替他站在朝堂之上承受著陰謀算計就已經讓他覺得足夠的愧疚，如今白卿卻還要因此去賑災，或許就如三十幾年前的賑災官員那樣……隨著疫疾永遠的留在那座城之中了。

  自古以來有關於疫疾就幾乎沒有解決的辦法，唯有徹底放棄那座城更甚者哪一個地區。

  但是他們卻不能不派人去賑災，隻要有一絲希望，就沒人會直接選擇放棄。

  哪怕知道這一趟過去，或許就會永遠的長眠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