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路返回，到了“田地”那裏，常樹發現采摘的隊伍早已回去。

  隨著離部落越來越近，他都能隱約看到淡黃色的結實地麵和那些原始的火柴盒。

  別說，還有點小緊張。像是期中成績出來之後，被老師喊去辦公室的那種煎熬。

  雲牽著常樹的手，步伐有點匆匆，看起來她也很緊張。

  常樹能夠感覺到雲手中的老繭和結實的手勁，這是長期勞動的必然產物。

  踏入部落的區域，那片林中的巨大空地，常樹感受到自己腰上的兩根觸手有點不適。

  無師自通地，他知道這是上位麵對下位時的威懾。

  同為人族，他的本體是難以感受的。而麵對潛泥怪的七大姑八大姨時，因他身攜係統，別說區區LV3的威懾，就連來自LV6的汙染都奈他不何。

  但是現在，這兩根初生的觸手，正處於嬌嫩的磨合期，還未接受來自常樹身體上的特質，所以也就能清晰感受到生命隨時會受到的威脅感。

  “本以為這是兩根手，沒想到還能當鼻子。”常樹下意識吐槽一句。

  雲回過頭，疑惑問：“你說什麽？”

  “沒，沒什麽，阿姨。”

  如果有一個能量槽顯示雲的耐心，那就能清晰看到：本該滿滿的一罐，現在已經快要幹涸見底。若是在格鬥遊戲中，下一秒就是雲一個上勾拳把常樹挑起，緊接著來一套廬山升龍霸了。

  雲輕輕蹲下，湊近常樹，眼角的魚尾紋輕輕浮現，輕輕地說道：“叫姐姐，聽到沒？”

  “好……好，雲姐姐。”常樹覺得此刻的雲比那隻潛泥怪要可怕多了，也才意識到原來不論哪個世界，女性對這件事會吐血般地看重。

  但是，如果讓你心想事成，豈不是愧對我杠精的名頭。他心中賤搓搓地想。

  於是後來他逢女性就喊阿姨，成功把人緣拉到曆史冰點，也收獲了好大一批能量點，美滋滋。

  喂喂常樹你已經被調教成係統的形狀了啊！！

  走過哨崗的時候發生了點阻礙。

  本應該由駐守的人檢查是否被汙染然後放行，但在檢查常樹的時候那人微微一皺眉，然後又搖搖頭。

  “怎麽了？”雲問。

  那人常樹有一點印象，昨天他出去打獵，回來時扛著好大一隻羊駝一樣的生物，吸引了不少目光。

  肉質還行，就是有點膻味，小孩子也能嚼的動。

  羊駝君猶豫一下，照實說道；“剛觸碰他的時候，我感受到一絲汙染的氣息，但是一瞬間卻又消失，像是我的錯覺。”

  “我正好要帶他去統領那……或許，和這個有關。”

  “去統領那？雲，我們也認識好多年了。如果你聽我一句勸，最近不要在統領麵前出現。”羊駝君的臉上寫滿實誠。

  正如他所說，他和雲相識多年，所以雲也知道他不是閑著沒事開玩笑的那種人。但她自詡行得正，坐得直，不怕一些亂七八糟，莫須有的東西。

  這麽一說反而激起了雲倔強的性子，她抬起下巴問：“怎麽？連我也要不放過了？他怎麽不把所有人都驅逐出部落，好做自己的王？”

  人族衰落以來，已經好多年沒有出現敢自稱王的人了。巫敖每每懷念前賢，

  也隻是以統領自居。她這一番話簡直是把巫敖野心上薄薄的遮蓋物撕掉，袒露在這光天化日之下。

  “不，不是這個意思……唉，你，何必這麽刺呢。”

  羊駝君搖搖頭，抬手讓他們進去。

  現在是接近正午的時間，換算成鍾表則是十一點二十五分。

  打獵隊今天是由正副統領輪流帶隊出行，碰巧今天巫敖坐鎮部落。

  雲到了部落中間的時候，就直接走進巫敖所在的那間房子，連正八經的請示都沒有。

  她牽著常樹傲然進入的時候，巫敖正在和一名女子糾纏。

  這裏的房子不興房門，羞恥觀也沒那麽嚴重，但好事被打擾終歸是有點不爽。

  況且，是控製欲和統治欲極強的巫敖。

  巫敖坐在床沿，將和他糾纏的那名女子如同扔玩具一般扔到一邊，衣服也沒穿，就冷冷地盯著雲。眼神從雲的臉移到發絲，再往下滑過胸前，腰部，上上下下打量了很久，才輕飄飄看了旁邊的常樹一眼。最後轉過頭擠出一聲冷哼：

  “你來幹什麽？怎麽，要棄暗投明了？”

  “我看你才是那比大澤無盡深處的淤泥還黑的暗，”雲如往常一般損了他一句，然後自顧自地說：“東方樹林出現異變，疑似大澤中的潛泥怪部落登岸。看樹木被破壞的痕跡，應當以群論。”

  巫敖輕輕摸著旁邊那名女子的頭，不以為然道：“這我已經知道，它們那身軀，除非瞎子才感知不到大地的震顫。”

  常樹進來之後眼睛被辣了下，現在全程低頭聽他們聊。恕他直言，第一眼他還以為是條黑蛇纏在木樁上。

  “出了這事，沒了？那他呢，我親愛的賢侄，你帶他來做什麽。”巫敖瞥了眼正低頭點麵板玩的常樹。

  當然，點麵板都是在腦內進行的動作，不是真用手去點，不過兩眼發直是肯定的。

  猛然聽到自己被提及，常樹不發楞了，趕忙豎起耳朵聽她怎麽解釋。

  雲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回答，因為常樹出現在那邊，肯定和這事脫不開關係，所以她下意識將其帶來。但是現在發現巫敖早已知道這事，那她就沒有稟告的必要。更重要的是，也不必將常樹帶到這裏。哪怕是他的原因，她也應該為其掩蓋下去。萬一樹再出了什麽差錯，給巫敖以借口，她不敢想下去。

  無限懊悔的情緒充斥了雲的內心，但現在已經到了這條毒蛇麵前，她也隻能隨機應變：

  “我帶他...來拜訪一下你，現在拜訪完了，我們走了。”

  咚。

  剛剛還在巫敖手邊的女子，轉瞬間被扔到了門口，鑲嵌在門框上，成為了攔住雲的物件。

  要死，這是什麽玩法，這人是鐵做的麽？常樹沒眼去看，因為他發現那名女子還略帶享受的神情，麵朝著這邊。

  雲抿了抿嘴，轉身厲聲問：“你什麽意思？”

  巫敖此刻站了起來，他的身高比雲還要高半個身子，足有兩米三左右，大約有三個常樹那麽高。

  他微微躬身，語氣毫無波瀾：“我還要問你什麽意思。”

  “我上任當天就說明，踏進這間屋子要求見，你，無視君威？”

  “你的好朋友還說，最近你好像對我有點意見。”

  “妄議君主。”

  “天天念叨我死去的大哥，妄圖複辟前朝？”

  “其罪...”

  轟。

  一陣灰塵撲到常樹臉上，激得他睜不開眼，同時連連咳嗽。

  “當誅。”兩個字音落下。

  常樹突然發現地上多了一個趴著的身影，許多血液從她身下流了出來。

  這...是誰？雲還握著我的手，門上那個黑蛇也沒下來，他茫然地看眼旁邊。

  那裏空無一物。

  隻有自己手裏還握著的一隻手。

  地上那個，就是雲？

  常樹瞳孔驟然放大。

  “你終於...承認你的野心了？咳...咳咳，可笑的小……”

  巫敖麵無表情地踩碎雲的頭顱，製止了她後麵要說的話。

  接著他蹲下來，低頭微笑撫摸著常樹的頭，說道：“賢侄，這事和你無關哦。”然後頓了頓，想到一個問題，歪頭問：“你喜歡她麽。”

  “喜歡……我不知道。”常樹才從第一次見到死人的反應中緩過來，而現在這個殺人凶手麵無表情地蹲在他的旁邊問問題，他能不跑都是心大的。然後下意識給出了一個答案。

  他是真的不知道，因為這個雲...姐姐，他也才見了幾天。貌似她因為和常樹那個前任統領的爹有點關係，所以對他也挺上心。雖然不是負責照顧小孩，但飯點和平常都會跑來看看他，還問過他的理想。雲甚至把他當作過傾訴的對象，因為她認為常樹什麽都不懂。

  說喜歡吧，談不上，說不喜歡吧，其實還有點好感的依賴。

  “不知道啊，”巫敖笑笑，一隻大手放在常樹的頭上，他看著門那邊輕聲說：“你要知道，除了你之外的人，乃至一切存在，都不過是工具，工具的生命，是不需要珍惜的。”

  把我當小孩試圖教育呢？常樹眼睛一眯。

  如果忽略這地上的屍體和巫敖說的話，光看場景可能是比較溫馨的——前提巫敖穿上衣服。

  或許普通小孩看到這麽一出就嚇著了，但常樹是誰？前世曾經曆了互聯網陰陽怪氣大戰，親人輪回轉世無數次，現在背負陰陽怪氣的杠精係統，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你都要跪拜的犬戎王屍我敢睜眼瞪祂，你還來教育我？

  常樹的倔脾氣也上來了。

  “傻——x——。”他拖長了語氣，大大咧咧地在巫敖的耳邊說。

  巫敖一愣。

  常樹羞澀地摸摸頭，“老實”說道：“是我從其他部落學來的語言，表示我明白了的意思。”

  壯實的部落首領緩緩站起，走到門邊，一把把那“黑蛇”拽下來，讓她繼續攀爬在自己身上。

  “黑蛇”整個人依附在巫敖身上，動情時還坐了下去。

  外麵的陽光照在巫敖身上，變成了剪影印在常樹的視網膜上。

  就在剛剛，常樹發覺能用係統智能打碼不想看的地方，當即大喜過望。

  所以他現在已經能正麵慘淡的人生了。

  巫敖胸腔共鳴地像地震一般的聲音轟隆隆傳到常樹耳裏：“不巧的是，這個詞，我們部落也有，是用來罵人的。”

  得，人生真的慘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