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四時皆有跡可循。

  誰又知道在一處偏僻的小山村，一個被風雪吹得連屋門都搖搖欲倒的酒館驛站裏，遇上這麽一個少年。

  仿佛上天早做安排。

  而此時的黃沅山屏氣凝神地看著孟然與狼妖之間的廝殺。

  他睜大瞳孔，又如同在欣賞一場強者之間的生死決鬥。

  狼妖一直在四處躲閃，似處於下風。

  可憑著黃沅山的直覺，這狼妖是故意為之，並未盡全力應付。

  想必那這位孟姓少年早已洞悉一切，隻是發現了這一點，卻不故作聲張，反倒是不緊不慢，攻勢依舊行雲流水。

  難道其中還有什麽隱秘？

  “在東山驛，孟然說他不過隻有築氣的修為，今日一見，卻有著築神高手的水準。”黃沅山暗自驚歎。

  武者道，每隔一層便猶如天塹。

  天下武者修行，忙忙碌碌，大多數人終其一生也不過是二流之輩。

  達到築基圓滿的境界，可謂是少之又少，更別說那後天、先天武者。

  估著孟然的身手，怕是十個同黃沅山一般修為的武者聯起手來也未必敵的過他。

  強中更有強中手，這狼妖的修為實力似乎更勝一籌。

  黃沅山微微搖頭，心底還是略有些擔心：“傳聞中，修行百年以上的妖，有和後天武者相當的實力。”

  “若是單純比修為，孟然怕是不敵，也不知道有什麽後手。”

  後天武者，又叫初窺境，他們早已初窺天地，算不得凡俗之人。

  三日的相處，他知道孟然絕不是粗魯莽撞之輩，孟然少年睿智，心思也很深。

  此時。

  孟然忽然停住身形，站在雪地上一動也不動，隻是微微抬頭望向天空。

  不禁皺眉，他察覺到了一絲異樣，朝一旁的黃沅山喊道：“快離開這片穀地，這狼妖布了陣法！”

  黃沅山回過神來大驚失色，也顧不上細問緣由，扭頭飛快離去。

  “發現了嗎，不過晚了。”狼妖不以為然，冷笑道。

  聲音悠長，好似地獄裏的陰魂呐喊。

  與此同時，空氣中漸漸浮現出一道道血紅色的符文。

  符文張牙舞爪，仿佛在哭嚎。

  一切都在轉瞬之間，這方穀地已經籠罩在一片猩紅之中。

  “是一座血祭陣法！”孟然一眼便認了出來。

  陣法乃諸學之一，脫胎於武道，是借助於天地靈氣施展出來的一種極其強大的法門。

  稍微有點眼力的武者，便能查覺出天地異象。

  隻不過孟然此前也從未接觸過陣法，僅是略微通曉。

  一時之間竟也別無他法。

  巡察府有文卷記載，血祭陣法在所有的陣法類型中不算很強悍，但卻是最邪門的陣法之一。

  顧名思義，這類陣法需要用生靈的血肉來獻祭才可以施展。

  更有強大者，剝奪生靈的靈魂，來發揮更強大的威能，最為殘忍霸道。

  “這次麻煩了！”

  “沒想到這狼妖竟會此法，難道是得了某些大妖的傳承？”孟然心生疑惑。

  這類陣法在人族諸學中是記載的，千百年前也有不少武者宗派使用過。

  早在很久，就已經被天下武者視為邪門外道而被列為禁忌，禁止使用。

  “是魔門嗎？”

  這類陣法確實不在少數，隻是這偏居一山的狼妖是從何得來的？

  難道說魔門找上了這隻狼妖……

  狼妖見孟然停下了攻勢，冷笑道：“不出三個時辰，這陣法便會吸盡你們的血肉和精氣，最終化為一灘膿水。不過放心，你是逃不出去的！”

  而另一邊，黃沅山又退了回來，不是他不想離開，而是退路早已被狼群封死。

  黃沅山這才注意到上方腥紅的天空，心中隱隱不安，他從未見過如此景象：“這是什麽，惹得天地異象？”

  孟然不管狼妖，而是一躍至黃沅山身側，低聲道：“這是血祭陣法，你得小心！”

  寥寥數語，黃沅山不由得麵色一驚。

  這下完了！

  天下間流傳著許多故事，年過八旬的老人知曉，酒館裏的先生談論，其中不乏駭人之事。

  血祭陣法便是其中之一。

  天下武道並非全是正道，也有這諸多的邪門外道，而魔門卻是最駭人聽聞的一個。

  魔門中有為禍一方的大妖，也有凶悍至極的人族惡徒。

  早在六百年前，魔門之中的一個大魔頭用血祭陣法獻祭了一整座城池，數十萬的人口，隻為煉製一顆寶丹。

  整座城池在之後的二十年間，亦無人敢靠近，周遭百姓更是人心惶惶，紛紛逃離。

  直到後來那魔頭被某方大人物給親自擊斃，這事才逐漸平息下來。

  隻是每當血祭陣法現世，天下人無一不談虎色變。

  黃沅山這些年間也是聽多習以為常了。

  可是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陷入這血祭陣法之中。

  這類陣法一旦形成，除非先天武者強行破陣，否則陣中之人隻能坐等血氣吸盡，身死道消。

  黃沅山滿眼焦慮地看著孟然，道：“孟然小兄弟可有破解之法。一旦陣成，隻怕你我二人要去西天麵見佛祖了。”

  “這陣法我恐怕暫時還解不了。”孟然微微搖頭，又道，“我想單憑這些狼群恐怕還提供不了血陣如此龐大的生靈之氣，這狼妖應該也獻祭了自己的部分生命。”

  “原來是這樣。”黃沅山苦笑道。

  “否則以那狼妖接近後天武者的修為，根本無需與我們多說廢話。它不惜自損修為性命，應該是想借此陣法，一舉凝聚出內丹，突破至內丹期。”

  細思極恐，若是沒有等來妖丹，這狼妖豈非要血祭整個東山……

  孟然臉色一沉，不再說話。

  擒賊先擒王，破陣自然也須先破除陣眼，陣眼所在必是這狼妖。

  狼妖似乎也受到了血祭陣法不小的影響，本是幽藍的一雙眸眼竟顯得幹燥枯黃，就連灰黑色的毛發也有些頹然。

  在它的記憶中，是一年春季，它出生在了這個叫東山的地方。

  它繼承了妖族的血脈，注定了不平凡的一生。

  生而為妖，幼時見過樓閣燈火，比潮濕陰冷的洞穴溫暖。

  知道了雙足行走的隻有些許毛發的生靈叫做人，人很強大。